在苏轼忙着交接工作和跟朋友们辞行的时候,苏家人也都在忙着收拾行囊。
苏过与高俅商量了下,先让高伸和一些愿意远行的工匠带上一应设备前往杭州,买个工坊安顿下来,再看看杭州当地的情况,等苏过到了再做安排。
高俅则留在京城负责生意和农庄的事,颍昌那边每月的物资用度由他安排按时送去。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已是四月初了,不过苏家人还未动身,更大的风浪便席卷而来。
曾经的相蔡确被刘挚等人弹劾罢相后,元佑元年便以观文殿学士出知陈州,就是周口的淮阳县,紧挨着开封府,还不算太差,可祸不单行,第二年受他弟弟蔡硕纳贿一案的牵连,又被转任安州,即湖北安6一带。
从相之位跌落至此,蔡确心中的烦闷可想而知,于是在游览安州车盖亭时,一口气写下了十绝句。
车盖亭因魏文帝曹丕在此留下的“西北有浮云,亭亭如车盖”一诗而得名,又有传言李白曾常在此与友人下棋,故也有太白亭一名。
写诗在宋朝是平常事,蔡确写的诗自然也比不得苏东坡,所以基本上没什么人关注,但有一个人得到后,如获至宝,专门还给诗加了注释交到了朝廷。这个人便是知汉阳军的吴处厚,汉阳军紧挨着蔡确所在的安州。
吴处厚与蔡确的旧怨有些年头了,最早的时候蔡确还跟着吴处厚学作赋,后面蔡确步步高升,吴处厚希望蔡确能引荐自己,蔡确没答应;再后来吴处厚走了当时相王珪的路子,也拒绝了帮蔡确的忙;接下来是王珪打算为吴处厚申请馆阁之职,被蔡确阻拦;王珪给吴处厚升了官,等蔡确取代了王珪的相位置后,便将吴处厚给赶出了京城;现在到了吴处厚的回合,他上报车盖亭诗案了。
看着很复杂,其实全是互相泄私怨,从中也能看出为啥他们能被列入《宋史》奸臣传了,实在是有够小心眼的。
要说这十诗一点怨气没有,那也太高估蔡确的度量了,他肯定是有气要泄的。
小有抱怨的那几就不展开说了,单独说下致命的那一,开头两句是“矫矫名臣郝甑山,忠言直节上元间”,郝甑山就是郝处俊,袭封甑山县公,所以如此称呼,上元则是唐高宗的年号。上元二年,高宗李治因为病情严重,打算禅让于皇后武则天,遭到了时任中书令郝处俊的坚决反对,这句诗说的就是这个事。
可郝处俊就是安州人,蔡确在安州为官,在安州的车盖亭游玩,写一凭吊安州先贤的诗,怎么看都很正常。不过吴处厚就不一样,他用了一个刁钻的角度来解释这句诗,认为蔡确是在污蔑太皇太后,将娘娘比作武则天。
妥妥的文字狱,乌台诗案续集。
但朝廷收到吴处厚的奏疏后,那叫一个反应激烈,台谏大佬们几乎倾巢而出,左谏议大夫梁焘、右谏议大夫范祖禹、左司谏吴安诗、右司谏王岩叟和右正言刘安世全体上书要求重罚蔡确。
宫中关于此事的第一道诏书是要蔡确上书自辩,并要求上缴原诗的题本。
然后东京这边很快便收到了蔡确的回奏,他很详细地为自己的诗做了解释,而安州那边回报题诗的木牌已经被刮洗干净了,此时朝中也有大臣秘密上书营救蔡确,认为吴处厚是恶意揭他人,朝廷不可助长此风。
所以朝廷对蔡确的初步处罚决定是降职为光禄卿,分司南京。
台谏对此结果非常不满,再次集体上书要求重罚。
在这个时候,太皇太后高滔滔出场了,让台谏准备相关的处罚条例和本朝先例,台谏众人心领神会,将丁谓、孙沔和吕惠卿几人的旧例呈上。
为寇准溜须的丁谓,淫纵无检的孙沔,诡变多端的吕惠卿,这是要彻底地将蔡确钉到耻辱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