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三月份,还生了很多事情。
尚书右丞胡宗愈在刘安世、王觌等人的猛烈攻击下,最终被降职,改知陈州,这对苏轼来说多少算是一个打击,两人相交多年,政见方面也十分类似,胡宗愈还是常州人,苏轼从黄州出来后便是在常州买的地,两人还约定以后一起归老。
苏颂制造的水运浑仪被太史局的官员上书说事,认为大宋以火德而统治天下,叫水运实在是不吉利,所以诏令改名为元佑浑天仪象,这个事跟苏过沾点边,但没什么影响。
再就是苏轼自己上书的事了,他主要指责了三桩事:一是朝廷功过不分,做得好的不鼓励,做得不好的也不制止;二是黄河北流得好好的,非得让大河向东流;三是西夏寇边,杀人劫掠,边将不上报,朝廷也装作不知,这会造成国家的混乱和衰落。
苏过分析了下这三件事,第一条就算了,泛泛而不知所指;第二条是当下的热门话题,大家本来就还在争论中;关键是这第三条,朝廷都愿意跟西夏割地求和了,又再三下诏令边军不得制造事端,那现在西夏人摆明就是得了便宜又不讲武德,这种情况让人家边军怎么办嘛,装没事生不正是宫里和朝廷都希望看到的吗?
苏轼这一道奏疏上去,摆明了是不满当朝宰执们的做法,所以朝中立马又是新一轮针对他的攻击,还是老熟人带头,赵挺之和王觌,攻击的点也还是那些陈词滥调:有才无德,轻浮,好纵横之术。
苏轼被一轮集火下来,直接撂挑子,再次上书称病,要求外放。
而这一次,太皇太后选择答应,免去了苏轼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的职务,改授龙图阁学士,出知杭州。
老太太心心念念的是朝堂上下一团和气,可有苏轼在,便一刻不得消停,她虽然信任苏轼,也不得不将其外放了事。
苏轼接到任命,唯一的想法就是终于可以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了。
苏过在一旁叹息道:“爹爹这下可算如愿了。”
“是啊,”苏轼笑道:“不想时隔十五年,还能再次回到杭州。”
上次是熙宁四年,新党执政,苏轼被外放到杭州当通判,这次是元佑四年,旧党执政,苏轼被外放到杭州当知州。
命运转了个大圈,又将苏轼送回西湖边上。
苏过问道:“爹爹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
“没那么急,最快也得下月离京,”苏轼开心道:“我还得先去南京一趟,再去杭州上任。”
南京应天府的乐全老人张方平,如今也已过耄耋之年,三苏都曾蒙他照顾,所以苏轼在宦游路上,宁可绕路也会选择过去陪老人住上一阵子。
不愧是你苏东坡,外放就是旅游。
苏过听说不急着走,松了口气,他如今身上也有不少事情,一旦脱身而去,京城这边不知道高俅能不能应付得了,而且去了杭州,对他的未来也是不利的,远离朝堂,许多动向便只能靠看邸报了,而且攒声望这种事,在地方肯定会差很多。
可孤身留在京城,不和苏轼一起去杭州,肯定是不行的,光不孝这一条,就足以让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苏轼还沉浸在一片喜悦中,所以苏过只能去和王夫人抱怨。
王夫人听说他不想去杭州,问道:“去杭州有何不好,你可是在那里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