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官家出宫看棉花这件事,并没有引起朝中多大的波澜,反倒是因为夏天天热停了经筵,有大臣上书替小皇帝可惜,认为在最适合学习的年纪就应该抓紧时间,因为后面就很难这般专注于学习了。
至于其他大臣,大家的注意力又转移了,这回是关于黄河治理的问题。
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仁宗朝、神宗朝都大规模地讨论过,还折腾了两次让黄河回归故道的工程,不过都不怎么成功,现在又拿出来说事,一是夏秋之交,暴雨频频,黄河水暴涨,有决堤的风险,二是神宗朝的水利工程是新党的人负责的,但效果并不好。
所以自元佑元年开始,关于黄河是该东流还是该北流的议题便一直都有讨论,如今又是汛期,自然免不了撸起袖子开始吵了。
但这个事吧,它先得是个科学问题,黄河不是你想让它往哪流就行的,官家说了不管用,挖了哪里堵了哪里也不一定有效。
像现在,黄河是北流,但文彦博、吕大防、都水监和台谏的官员,大多支持让黄河回归东流,范纯仁、苏家兄弟、范百禄和胡宗愈等大臣却支持维持北流现状。
这年六月,官家下诏,以工程已在进行之中,不可半途而废为由,要求三省和枢密院赶紧商量对策,一定要使黄河回归故道,就是东流。
苏澈一连数封折子上去,宫中都不予理会,所以他近来颇为焦虑,才有了前面呵斥苏过一幕。
苏过也知道这件事,但他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黄河治理可不是小打小闹,任何决定都影响到数十万家庭的生计,没有实地勘测,苏过可不敢大放厥词。
不过文彦博等人拿出的新观点有些让苏过看不起,他们认为黄河不东流,将会使大宋失去天险,万一再往北流到辽国国境,那不是更利于契丹人南下了吗?
北流派这边的反驳也不高明,尚书左丞王存就说,宋与大辽交好八、九十年,早已亲如一家,根本不需要天险。
就这样的两拨人,还争来争去的,苏过实在是哪边都看不上。
宰执们之间的讨论最终由范纯仁一锤定音,说黄河北流目前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有人怕失去地理优势非得让它改道,就如同大宋和西夏本来相处得好好地,朝廷非要趁他病要他命,反而以战败告终。
这话一出,大家都觉得有理,能维持现状干嘛要作,于是朝廷又收回了前面的诏书,大臣们继续扯皮。
苏过都麻了,治河也不说先去看看黄河到底怎么样了,整日里讲这些虚头巴脑的大道理,所以说旧党短于具体事务,真不是偏见,他们的治国观念就有问题,最好是能效法三代,不行的话就效法仁宗,再不行就维持现状。
在这种理念下,大宋当然只会越来越差了,家里有老鼠,你只会补洞能有什么用?
但苏过还是劝了苏家兄弟几次的,朝上扯皮归扯皮,黄河那边至少得派个靠谱的人去看一下,不然总停留在一些大而空的讨论上,根本无法解决实际问题。
不过一直拖到十一月,朝廷才派吏部侍郎范百禄前往考察黄河回归故道的利弊,要求他绘图上奏。
熟人好办事,苏过这才有了机会,忙让苏轼带着他跑了一趟范府,在朝廷的要求之上,另外提了采集多地黄河水样本和沿河两岸土样的要求,范百禄详细地与苏家父子讨论了半日,也觉得苏过的制作模型一法有些说服力,决定大力支持。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秋天的时候,最大的事自然还是棉花到了收获期。
九月间的收获过程,朝廷全程派人监督,从采摘、剥离,再到晾晒、脱籽,每一步都做了详细的记录,最后的数据是亩产籽棉近六十斤,脱籽后的皮棉二十斤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