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無大湖,他也僅在年少時陪同餘東羿游湖、摘蓮蓬,這次在水上玩過幾遭。
眼下坐在陌生的舟楫上,不知身在何處,不知前路何方,邵欽卻竟然像是脊梁骨泄了一頭力似的一陣子心安下來。
只因為有餘郎在身邊。
邵欽坐著,抬眼看余東羿。
激流太急,余東羿只來得及從牆上扣下來一顆夜明珠堪堪照亮一小片兒地,就也像是沒骨頭似的盤腿一屁股坐在了邵欽邊上。
舟順激流而下,不知往黃泉哪條流,但總歸是出京而去了。
細數從昨日白天馮宅遇皮七,夜裡燒海棠小院撿核桃,今兒清晨拜相樓廢墟上和凌霄衛交手,再到今日白天隨金玉帝照天游、捧天女過滄浪出山、過午宴、洗靈泉,最後至晚宴,余東羿已然是整整兩天一夜沒合眼了。
累歸累,偏偏他還有心思惡意地挑眉問道:「熱不熱?要不要脫兩件?」
邵欽盤了蓮花坐沒搭理他,眼觀鼻鼻觀心,儼然是氣沉了丹田正在調息。
「不脫啊?你不脫我脫。」余東羿聳聳肩,自顧自褪下外袍,緊接著吃痛地「嘶」了一聲。
霎時間,一股鮮的血腥味壓過硫磺氣息,刺進了邵欽鼻腔里。
邵欽皺眉扭頭,借著夜明珠的光瞧見余東羿脫衣時動作滯澀,像是左臂有些不便。
「你受傷了?」光線太微弱,嗅覺突兀的血腥刺激令邵欽沒來由的額角一跳。
他下意識伸手去觸碰,卻摸到了一掌的溫熱和黏膩。
原來余東羿左肩上竟有一道猙獰的劍傷,幾要見骨。
邵欽登時神色一凌,如臨大敵,迅點了余東羿身上幾處止血的要穴,衝動破口道:「瘋了!竟也不封穴止損,你是想等著血流盡了去死嗎?」
說罷,邵欽將內襯衣擺撕成布條,捆緊在了余東羿的要害動脈之處。
余東羿狼狽地靠在一邊由他擺布,咳嗽一口笑出聲來:「哈,這麼緊張我?」
邵欽包紮的動作頓時停在原處,一時是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余東羿一臉戲謔地看著他。
頓了一小會兒,邵欽還是硬著頭皮幫他把傷包好了。
他不肯讓余東羿挨著,隻身坐到了小舟的另一邊。直到兩人之間留出一臂的距離,邵欽才悶聲道:「既還有心嬉皮笑臉,那就是傷得不重,自己調理下內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