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很多年以后,司煜深仍然无法肯定那个大雨天,在那个破旧的小院里,安遥对他说的这番话他是否真正理解了,又或者他理解的和安遥讲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但他记得在听安遥说出“你能理解吗”、在和安遥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一直压在他心底的那股郁气散了,他想他干的最蠢的事不是为了躲避看医生郁郁寡欢、不是日日躺在床上思考人生的意义,而是他执着地要为之前的人生经历找寻一个答案。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雨势弱了许多,再也没了来势凶猛、气吞山河的气势,似乎每一场大雨都是这样,势不可挡地胡来一通,而后夹着尾巴淅淅沥沥地走。
司煜深想等这场雨停了他可以去外面呼吸下新鲜空气,雨后的太阳没那么晒人,他可以坐在外面好好沐浴场阳光,或许他可以提前选几家假肢公司,毕竟好的假肢是需要提前很长一段时间定制的。
好的事情未必多好,最糟的事情也没有糟到完全无法接受,想要的答案不需要去特意追寻最后也会自动浮现。
司煜深觉得这是自他父母去世后,第一次有这样如释重负般的好心情,他不禁视线看向窗外,对安遥道:“谢谢,我现在已经不讨厌下雨天了。”
“真的呀,恭喜你。”安遥双手小幅度拍了拍,随后道:“不过我还是讨厌下雨天的。”
司煜深视线从窗外收回,缓缓转到安遥身上,道:“你可真会煞风景。”
安遥:?
安遥微微侧过头,没明白司煜深的意思。
司煜深这会儿心情正好,起了刨根问底的心思,于是问道:“那你为什么讨厌下雨天?”
“因为下雨就不能出去玩了呀!”安遥认真道。
他从小生活在疗养院里,少有的乐趣就是跟着小伙伴在护士姐姐的看护下在疗养院周围玩,他们的外出时间很短暂,经常不到一场游戏的时间就要回去,因为他们的身体都很虚弱,不能做剧烈运动,即便如此,院里的每一个小伙伴还是很期待在外面玩的时光。
但如果下雨的话,就连短暂的时光也被剥夺了,毕竟每一丝冷气,每一场感冒,都可能要了一个重病小孩的命,大家不能冒这个险。
安遥思绪飘回疗养院,想起了无数个落寞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雨水哗哗的下雨天,想起他曾无数次祈祷雨停得快些,最好是在太阳下山之前停,这样他们或许还可以在外面待上一分半刻。
正想着,安遥察觉怀中的手臂被主人强行抽了出去,来不及失落,那只手在自己的头上揉了揉,随即头顶传来手臂主人的声音。
那声音听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安遥也说不出有哪里不同,非要说的话,好像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在里面。
他问:“要出去玩吗?”
安遥几乎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反问道:“现在吗?”
司煜深笃定:“对,现在。”
安遥惊得坐起身子,他怀疑司煜深思考人生的意义思考得脑子坏掉了,他指指窗外,提醒道:“外面在下雨哦。”
司煜深平生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带着怂恿好孩子干坏事的快意,他说:“那又怎样,玩不玩?”
安遥呆呆的:“下雨天也能出去玩吗?”
司煜深:“为什么不能,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