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说起最亲近的身边人,如姬翊、殷重山等,姬恂脑海泛起的全是一张张模糊的分不清五官的脸。
新婚夜时楚召淮化成那副鬼样子,姬恂也只觉得是自己认知又出了问题,扭头就忘。
听陆无疾这句,姬恂眼前一晃,浮现的并非那如雾气般朦胧模糊的眉眼。
面颊带痣,好似白纸一张上的突兀墨点般,缓缓晕染出眉眼,嘴唇,他着抖,病色的脸上布满泪痕,边喘边用涣散的眼茫然看来。
一闪而逝。
陆无疾:“王爷?”
姬恂骤然回神,不甚在意地“嗯”了声。
“平庸之姿,乏善可陈,养着好玩罢了。”
陆无疾点头:“果然。”
他就说楚荆那武人长相,病贝育不出好珍珠。
“镇远侯府虽比不得之前,但根基算是深厚,楚荆又任个吏部的差事,算是太子的一大助力,那查晋凌账的布政使便是他门下,还是早些除掉他为好。”
姬恂瞥他,终于忍不住道:“你的碎嘴子是赁来的吗,赁金多少本王出双倍,买你恢复成最开始拿刀刺我时那般桀骜不驯的样子。”
陆无疾:“……”
昨夜落了雪,院中积雪颇深,冻结难走。
陆无疾推着轮椅顺着游廊到了后院寝房,被骂了却还在替姬恂愁,提议道:“替嫁之事算是大把柄,明日不是宫宴吗,你既不喜欢楚召淮,索性直接拿他作筏子,一齐端了侯府,一了百了。”
姬恂抚着鸠杖,眼神冷淡,瞧着想抡他一下。
陆无疾刚说完,视线无意中一瞥,脚步倏地顿住。
姬恂的寝房往往不用下人伺候,空无一人。
雪后的黄昏已至,彩霞从天边倾洒,连杀气腾腾的璟王府也镀了层蜜似的光。
楚召淮披着墨色大氅站在院中梅树下,雪白的狐毛边拥在脖颈,眼纱未戴,微仰着头,似乎在赏梅。
听到动静,他侧身垂眼,露出被霞光照映得遮掩些许病色的脸。
陆无疾明明是个未读过多少书的武人,瞧见这幕脑海神使鬼差浮现一句早年被迫读过的诗:秋水为神玉为骨。
这种长相,是……平庸之姿,乏善可陈?!
这煞神的疯病是不是更严重了。
姬恂慢条斯理收回视线,指腹摩挲着鸠杖上的鸠眼,淡淡道:“站在那做什么?当心吹了风又病了。”
楚召淮一愣,脸唰得就白了。
这几年行医,白芨神医见惯缠绵病榻的将死之人,他厌恶那种床榻上那种
()等待死亡的腐朽、腐烂的味道,病中但凡能站起来就绝不允许自己躺着。
方才他刚服了药,便努力挣扎着穿衣下榻。
之前穿的衣服被死士丢了,只有姬恂留下的玄色大氅还挂在床头,楚召淮魂不守舍地穿上,思索半晌,终于决定破罐破摔,找姬恂说清楚。
只是刚走出门口,还没寻到赵伯,就迎面撞上。
楚召淮做足准备的勇气倏地漏了气,他喉咙紧,那股微弱的血腥气似乎又泛了上来,拢着衣袍讷讷道:“王爷。”
姬恂“嗯”了声,让陆无疾将他推入寝房。
楚召淮踉跄了下,慢吞吞跟了上去。
陆无疾还在看姬恂。
他之前便觉得璟王对“假王妃”的态度含糊其辞,明明是个天大的把柄,拿出来搅混水,镇远侯府哪能蹦跶这么久,可他就是不做。
原来是瞧上人家的美色了。
姬恂瞥他一眼:“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