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地上的汤水。和她一起的修女说:“别管这个了,我会清扫的。快去跟他说话吧。”梅尔辛注意到,这位修女模样姣好,眼中含泪,但他太激动了,没去过多注意。
凯瑞丝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在一小时之前。你看来挺好的。”
“而你的样子……真像条男子汉了。”
梅尔辛笑了。
她说:“什么风把你吹回来啦?”
“说来话长,”他答道,“但我乐意告诉你。”
“我们出去吧。”她轻轻地触了触他的胳膊,带他出了房子。修女们是不准触碰他人,也不准和男人私下谈话的,但于她,规矩总是可以权宜从事的。他很高兴,九年来她并没有变得循规蹈矩。
梅尔辛指着菜圃边上的板凳,说:“九年前你进修道院的那天,我就跟马克和玛奇坐在那里。玛奇告诉我,你拒绝见我。”
她点点头:“那是我一生中最难过的一天——但我深知,见了你只会更难受。”
“我也有同感,只是我要见你,不管那会让我多悲伤。”
她正视了他一下,她那闪金光的碧眼仍像先前一样率真:“听起来有点像责怪。”
“也许是吧。我当时很生你的气。不管你决定做什么,我认为你都该给我一个解释。”他没想到这次谈话会走上
这条路,但他发现他已控制不住自己。
她毫无歉意:“其实相当简单。我简直无法忍受和你生生别离。若是当时非逼着我和你说话,我觉得我宁可杀死自己的。”
他吃了一惊。九年了,他一直以为分手那天她太自私。如今看来,当时这么要求她,倒是他自己太自私了。他现在回想起来,她一向有这种本领,让他改变他的态度。那种改变的过程并不舒服,可谁让她总是有理呢。
他们没有坐到板凳上,而是转身穿过了大教堂的绿地。天空蒙上了云彩,遮住了太阳。“意大利发生了可怕的黑死病,”他说,“他们说是大死亡。”
“我听说了。”她说,“在法兰西南部也有了,是吗?听起来怪吓人的。”
“我患上了那种病,但康复了,这是很不寻常的。我妻子西尔维娅死了。”
她面露惊异。“我很难过。”她说,“你一定伤心透顶了。”
“她们家都死光了,我的雇主也一个没剩。看来是回家的好时机了。你呢?”
“我刚被任命做司膳。”她面带得意地说。
在梅尔辛看来,这是小事一桩,尤其在他目睹了成批的死亡之后。然而,这种事在修女生涯中是重要的。他抬头望着大教堂。“佛罗伦萨有一座宏伟的大教堂,”他说,“用彩色石头拼成各种图案。但我更推崇这一座:雕出的造型,色调完全一样。”在他琢磨那座灰色天空衬托
下的灰色石头砌就的塔楼时,天上下起了雨。
他们走进教堂避雨。中殿里散乱地站着十来个人:来镇上观看建筑的游客,祈祷的虔诚的本地信徒,两三个见习修士在清扫。“我记得在那上边,在柱子后摸过你。”梅尔辛笑着说。
“我也记得。”她说,但她没有迎着他的目光。
“我还像那天一样对你怀着同样的感情。这是我回家来的真实原因。”
她转过身来望着他,目光中带着愠怒:“可你结了婚。”
“而你当了修女。”
“可是,你要是爱我,怎么可能娶她——西尔维娅呢?”
“我原以为我可以忘掉你的。可是我从来都忘不掉。后来,在我觉得我要死了的时候,我发现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了。”
她的气恼来得急,去得也快,泪水涌到了她的眼里。“我知道。”她说着,把目光移开了。
“你也有同样的感受。”
“我从来没变过。”
“你尝试过吗?”
她迎着他的目光:“有一个修女……”
“就是在医院跟你在一起的那个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