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事件发生在理查主教任职期间,过去的就过去吧。”
修女们气哼哼的。她们曾耐心地认可了这种拖拉,因为她们坚信正义最终会得到伸张。这样的驳回使她们震惊了。
凯瑞丝事先已经读到了回信,所以不像别的修女那样惊诧。新主教不想上任伊始就与王桥的副院长发生抵牾,这是毫不足奇的。这封回信告诉她,亨利是个务实的统领,而不是个讲原则的人。他在这方面与成功地玩弄宗教政治的大多数人毫无二致。
然而,她虽然没感到奇怪,却绝没有减少她的失望情绪。这一决定意味着,在可预见的未来,她只好放弃建造将病员与健康的来客加以隔离的新医院的梦想了。她叮嘱自己切莫悲伤:修道院没有这等讲究已经存在了数百年,再等上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又有何妨。另外,她也十分愤怒地看到疾病的迅速蔓延,如前年由厨师莫尔德温传到羊毛集市上的那种呕吐症状。没有人确切地懂得这种病症是如何传播的——由看望病人,由接触病人或者只是由于同居一室——但毫无疑问,许多疾病的确是由一名患者传给了另一名患者,而接近就是一个因素。然而,她眼下必得忘掉这一切。
一阵不满的嘀咕声从坐在板凳上的修女们中传来。梅尔的嗓音压倒众人,她说:“那些修士这次该得意死了。”
凯瑞丝觉得,她说得对。戈德
温和菲利蒙光天化日下抢劫却逍遥法外。他们总是争辩说,修士们动用修女们的钱财不是盗窃,因为终归都是为了上帝的荣光;如今他们会认为主教已维护了他们。这是一次苦涩的失败,尤其对于凯瑞丝和梅尔更是如此。
但塞西莉亚嬷嬷并不想浪费时间去后悔。“这并不是我们任何人的过错,或许只有我要除外。”她说,“我们就是太轻信了。”
凯瑞丝心想,你信任戈德温,我可不信,但她紧闭了嘴唇。她等着听塞西莉亚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她知道女副院长准备改组女修道院的领导班子,但没人晓得做出了什么决定。
“然而,我们今后必须多加小心。我们要建自己的金库,不准修士们接近;事实上,我希望他们根本不知道金库设在什么地方。贝丝姐妹将从司库的职务上退休,我们对她长期忠于职守表示感谢,伊丽莎白姐妹将接替她的位置。我对伊丽莎白绝对信得过。”
凯瑞丝想控制她的面容,以免别人看到她的厌恶之情。伊丽莎白曾指认凯瑞丝是女巫。这事已过了九年,塞西莉亚已经原谅了伊丽莎白,但凯瑞丝绝不会的。不过,这并非凯瑞丝对她反感的唯一理由。伊丽莎白性格乖戾扭曲,她的怨恨妨碍了她的判断。依凯瑞丝之见,这种人是绝对信不得的:他们总是以偏见为基础来做出他们的决定。
塞西莉亚继续说:“
玛格丽特姐妹请求准许她卸掉她的职责,由凯瑞丝姐妹接任司膳一职。”
凯瑞丝感到失望。她本来希望被任命为塞西莉亚的副院长助理的。她强作笑容,装出高兴的样子,但她难以做到。塞西莉亚显然不想任命一位助理了。她会有两个对立的下属:凯瑞丝和伊丽莎白,让她俩去斗个结果出来吧。凯瑞丝看到了伊丽莎白的眼睛,在她的目光中只有压抑下去的痛恨。
塞西莉亚接着说:“在凯瑞丝的监督下,梅尔将担任首座知客。”
梅尔兴奋得脸上放光。她很高兴得到提升,更为将在凯瑞丝手下工作而庆幸。凯瑞丝也喜欢这一决定。梅尔鲜明地分享着她的情绪和她对教士那种放血之类的治疗手段的不满。
凯瑞丝没有满足她的希望,但在塞西莉亚宣布一些次要任命时竭力面带笑容。会议结束后,她来到塞西莉亚跟前,表示感谢。
“别以为这样决定轻而易举。”女副院长说道,“伊丽莎白有头脑也有决心,在你不安心的地方,她却能坚持。但你是有想象力的,能够发挥众人所长。你们俩我都需要。”
凯瑞丝没法与塞西莉亚争论对她的分析。凯瑞丝无奈地想道,她确实了解我;如今我父亲已经去世,梅尔辛又走了,在这世界上她对我最了解了。她感到一阵温情涌上心头。塞西莉亚像是一只母鸡,总在走动,总在忙着,照看她的小雏
鸡。“我要尽我的一切力量不辜负你的期望。”凯瑞丝发誓说。
她离开了那房间。她需要检查一下老朱莉。无论她如何叮嘱那些年轻的修女,没有一个照她的方式照顾朱莉的。她们似乎认定,一个无助的老人,是不需要舒舒服服地过下去的。只有凯瑞丝要确保朱莉在冷天有毯子,渴的时候有东西喝,在她白天几次习惯需要去厕所的时候,给她帮忙。凯瑞丝决定给她喝一些泡了草药的热水,老修女看来对此很高兴。她到她的药房,把一小锅水放到火上烧开。
梅尔进了屋,顺手关上了门。“这是不是挺棒的?”她说,
“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工作。”她张开双臂搂住凯瑞丝,亲吻了她的嘴唇。
凯瑞丝抱着她,然后从她的拥抱中撤出身来。“不要这样吻我。”她说。
“因为我爱你。”
“我也爱你,但不是同一种方式。”
这是实情。凯瑞丝十分喜欢梅尔。她们在法兰西一起冒生命危险时,曾经亲密无间。凯瑞丝甚至发现自己被梅尔的美貌所吸引。一天夜里在加来的一家客栈里,她俩住进一间可以锁门的屋子,凯瑞丝终于屈从于梅尔的求爱。梅尔把凯瑞丝身上一切最私密的地方都爱抚和亲吻遍了,凯瑞丝也对梅尔照样做了。梅尔当时说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天。可惜,凯瑞丝并没有同样的感受。对她来说,这种经历是快活的,但
并不刺激,也不想再来了。
“那好吧,”梅尔说,“只要你爱我,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也幸福。你不会变卦吧,嗯?”
凯瑞丝把开水沏到草药上:“到了你和朱莉一样老的时候,我保证我会给你喝这种药水,让你保持健康。”
泪水涌进梅尔的眼眶:“这是从来没人跟我说过的最美好的话呢。”
凯瑞丝并没想把这当作永恒的爱的誓言。“别这么伤感。”她温柔地说,她把沏药的水冲进一只木杯中,“咱们去看看朱莉。”
她们穿过回廊,进入了医院。一个留着一丛红胡须的男人正站在祭坛跟前。“上帝赐福你,陌生人。”凯瑞丝说。这人有几分面熟。他没有回答她的致意,而是用金褐色的眼睛紧盯着她。这时她认出了他。她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噢,上帝!”她说,“是你啊!”
她看到他之前那短短的瞬间是精妙的,梅尔辛知道,无论还会发生什么事,他会终生将其珍藏在心。他如饥似渴地紧盯着那张他阔别九年的面孔,并以炎热之日投入冰冷河流的震撼回忆起,这张面孔对他曾经多么亲切。她简直一点没变:他的担心毫无道理。她甚至看着都没老。他算了算,她现在该有三十岁了,但仍像二十岁时一样苗条和活泼。她以一种勃勃生气,端着盛满药的木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医院;随后她看到了他,停住脚步,
把杯子掉在了地上。
他冲她傻笑着,心中感到了幸福。
“你在这儿!”她说,“我还以为你在佛罗伦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