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重阙笑道:“我们兄弟阔别多年,如今终于相逢,那么感人的场面,阑弟竟然没有话和朕说么?”
梁疏郡轻启双唇,低声唤道:“阙哥哥。”
晏重阙目光一闪,随即恢复了讥诮冷淡,勾了勾嘴角,“阑弟若是想这样称呼朕,自是无妨。”
“阙哥哥,爹爹和大哥,还有你,都搞错了是不是?你们都在和我开玩笑是不是?我其实还是梁疏郡,并不是什么晏重阑,是不是?”
梁疏郡挺直身子,眼中掠过一丝怒气,唇角微翘,用最冷淡最讽刺的声音道:“所有的证据都在你爹的书房里,无论是他的谋反还是你的身世。梁疏郡,你有什么资格伤心,就因为他们骗了你?被骗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被伤害被利用的也不是只有你!”
梁疏郡愣愣地看着他,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落下,“阙哥哥,你那么恨我么?”
晏重阙闻言一笑,“是啊,朕是很恨你。”他说着走上前来,一把掐住梁疏郡的脖子,微笑道:“你若只是梁疏郡,便也罢了。晏重阑早就该死了,为什么还要活过来?朕不恨你,难道还要真心欢喜找回一个弟弟么?”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梁疏郡渐渐呼吸困难,双手攀上了晏重阙的手,却使不出任何力气。
少年的面色渐渐青白,眼中,浮现出了绝望的神色。
--绝望得几乎要撕扯了人的心肺。
晏重阙便蓦然松了手,漠然地看着倒在脚边的梁疏郡,眼色一时太过复杂。
“朕不杀你。”
“朕要报复梁氏父子,你便是最好的棋子。”
“你越痛苦,他们只会比你更痛苦。”
“朕要你,生不如死。”
京师城西有座宅子,毗邻宫城和闹市,隐在一条深巷之内,闹中取静。宅子很大,空关在那儿已是多年,直到半月前才来了一队人将宅子整理修葺了一番,在门口挂上了“兰尘”二字。
周围百姓都说,那了不得的宅子里,住人了。
侍仆家丁的来了一堆,主人却只是一孤身少年,穿了一身浅青衫子,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对着那“兰尘”二字看了许久。而后便抬脚跨过大门,只留给旁观好事者一个清寥的背影。
那少年自住进宅子,便不再见他出过门,平日也鲜少有客人来访。大家便愈发对少年的身份好奇了起来,不到三日便已传出了十数种版本。
时已盛夏,兰尘居的湖中,同样种满了荷花。
湖边筑了一道长廊,爬满了开白花的藤蔓。晏重阑日日躺在廊下竹躺椅上乘凉赏荷吃点心,夜夜叫人给他说故事,竟是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月色微明,阿黎挑了一盏宫灯,走到湖畔长廊边。
长廊下,躺椅上,少年洒了一包白色粉末入杯,高高举起向着明月,微微一笑,“月公子,干。”
一饮而尽,略略眯起眼,顿感浑身舒泰,精神百倍。轻轻地笑出声,无忧也无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