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平日与四公主并不亲近,若是四公主因此而对本宫心有不满,大可对直言相告,切莫要说不嫁这等傻话。”
应轻烛看了她一眼,面上情绪未变,仍是对皇帝道“回父皇,儿臣不愿嫁,原因有二。”
“其一,儿臣体弱,恐于子嗣寿数有碍,不利于嫁娶
。”
“这有何难,养一婢女,将她所生子嗣抱来抚养。”皇帝自然而然道,作为一个拥有三宫六院的帝王,孩子的生母是谁在他心中并没有那么重要,便习惯性认为其他人也不在意。
应轻烛没理他这话,继续道“其二”
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应轻烛继续道“儿臣怕哪一日驸马家中生了祸事,满门灭绝,嫁了又守寡,不如不嫁。”
啪
皇帝拍案而起,震怒道“大胆”
身边伺候的平安大太监吃惊地看了应轻烛一眼,连忙上前守在皇帝身边,准备安抚。
就连一向对应轻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贵妃,此刻都震惊地看着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习惯做个透明人的四公主,若非这是死对头的女儿,她恐怕都要对他说一声佩服。
竟敢当面惹怒皇帝,看来这位公主,也不似平日里那般软弱无能。
贵妃心中下意识要警觉,然而一想这不过是个公主,还是个默默无闻了十八年的公主,心中的警惕便消散不少。
比起围观之人的震惊和震怒,当事人应轻烛却相当淡定,他慢吞吞起身,又慢吞吞下跪,面不改色道“父皇息怒。”
这还息怒皇帝更怒了,“谁跟你说的这些”
应轻烛缓缓道“没人刻意同我说什么,不过是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罢了,父皇为何会以为,儿臣听不到呢”
“你”皇帝心中既气又虚。
心虚的虚。
先皇后一事,他确实难辞其咎,抄家流放的圣旨是他下的,皇后亦是当着他的面自杀。
临死前的那番话,至今仍被他记得清清楚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毁我虞家,不外乎是我们无权无能,只能任人欺凌。你护不住我们,也是因你无能,至今连皇帝权柄都未全部掌握。陛下,我等着你,等着看你有朝一日也大权旁落,任人宰割,届时,我也想知道,你有没有和我一样的自尽勇气哈哈哈”
皇帝闭了闭眼,指着应轻烛道“给朕滚”
应轻烛也不客气,起身告退。
走出长生殿,应轻烛心情不错地想估计未来有段时间,皇帝都不会找他了
。
殿内,贵妃上前安抚皇帝,“陛下,莫要气坏了身子,四公主年龄尚小,恐怕是听了那些嘴碎宫人的话,才会误会陛下,待将宫中肃清一番,再让四公主抄写宫规静心,必定能让四公主明白事理。”
皇帝怒气未消,“还小十八岁,换做其他人都是做母亲的人”
事实上,他并未如贵妃所想的那般怒不可遏,反而好似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儿一般,从前呆板的印象仿佛终于有了确切模样,清清楚楚地映在他眼里。
“既然她不愿,那便不管她,你先给小五小六她们挑。”
贵妃犹豫,“这长幼有序”一看皇帝余怒未消的模样,后面的话便被咽了下去,笑道,“臣妾会办好此事。”
眼中划过一丝可惜,可惜了她专门选出来的好人选。
贵妃告退,皇帝站在桌边沉思,大太监平安正要说什么转移皇帝注意力,却听皇帝先一步道“平安,朕好像错了。”
平安心头一跳,“陛下”
皇帝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道“方才你看见了吗”
“朕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敏娘。”
曾经他说这孩子和先皇后一点也不像,今日一看,却觉得他形不似而神似。
晚间,郁止坐在书案前,烛火将桌上的书本照得清楚明白。
白皙瘦削,骨节分明的手在桌上有规律地轻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