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立我为皇太女。
这还真是出乎我意料。
他看到我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呵笑一声,问我:“觉得孤不会把北凉交到你手中?”
我捧着遗诏,一时静默。
他又道:“孤老了,也犯过错,但孤却不是一个昏聩的君王,青罗儿不是孤想的那个娇滴滴的姑娘,她杀伐果断铁血手腕,若你母亲看到,想必也是欣喜的,若你是男儿身,或许……罢了罢了……另一份遗诏在丞相手中,等孤死后,由他带领群臣,无人敢不服。”
也是那夜我才知,皇帝先前轮番召集皇子进宫,还真是怕我一个心急将他们全杀了,皇帝知道我干的出来。
而我也的确干的出来。
他进气短出气长,却还和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朝堂布局和身后之事,等到他疲惫不堪挥手让我退出太极殿时,殿外已是月明星稀。
谢灵仙提着灯在宫道上等着我。
衣襟上已有夜露凉意,像是一枝被打湿的子夜玉兰,洁净而遗世独立。
亦或者像是一只当空悬着,半开不开的月中睡莲,她似乎从始至终都是这般模样。变的不是她,而是我。
我牵着她的手回了太极殿偏殿,她注意到我被长袖盖住的诏令,意识到了我身份的转变,她抓着我的手晃了晃,我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我现在还没彻底原谅她呢,且等着吧。
谢灵仙忍住到了嘴边的笑意,微微抬着眼看我。
东宫我住不惯,将明烛殿重新修缮一翻倒也不是不可,不过我成了皇太女,殿中来往多了起来,确实略显拥挤,我命人将殿中莲池重新修缮,可是改完后却总觉得不如从前好,虽然屏风摆件纱帘都在,莲花也是选的同一品种,檐下的铜铃也照旧随风摇曳发出清脆响声。
可是我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谢灵仙道:“终不似少年游,殿下这是思念少时了吧。”
可我还如此年轻,便要思念少女时岁月了么,我何时竟是这样多愁善感的性子,真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故意和谢灵仙唱反调,道:“本宫才不想那时候,难不成你想了?”
谢灵仙摇头否认,我更加气了,命令谢灵仙给我弹琴听。
但当我好容易抽出空闲在莲台上久坐,谢灵仙又抚古琴奏江南曲调,暖风拂面纱帘微动,清脆的铃声荡啊荡,我才惊觉,原不是我多愁善感,而是我同谢灵仙已许久未曾这样,闲适地坐在一处,只消遣些许光阴作陪。
与我而言,做这皇太女也无甚滋味。
就是实在忙得很,白日里要上朝,把朝服脱了又要还要整日批成堆的奏章,熬到了须得掌灯的时辰才能休憩。
我刚要与谢灵仙抱怨那些奏章真是瞧的我眼睛疼,有些老臣不知道说些什么,还偏偏要上个奏折来慰问我几句,可是我还要记着自己没原谅她呢,硬生生把话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