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逃命似的从明烛殿离开,没想到还记恨此事,我还以为她能忍住,原是在这儿等着我,好一个挂着兔头的豺狼虎豹,如今她即将临盆,皇帝盼着她欢心,自然忍心拿我做这乐子与她看。
燕妃这生产日子挑的甚好。
若是巧了些还能与太子回宫碰上,我虽不觉得她这孩子能和兄长冲撞,但是耐不住皇帝年老昏聩。
人这脑袋糊涂后看不清事认不清人,兄长这太子做了十余年,可是这几年皇帝从未在朝臣面前夸过这儿子一次。
太子,自然是要挑剔些。
可是他们难道就不是父子了吗?
我道:“传信回去,让燕妃去尚药局多挑几个医官和产婆伺候着,动静大些,务必热闹起来。”
他令命欲奔走,我让他回来。
“去太史局,就说太子归朝,妖鬼退避,里面会有聪明人知道意思的。”
禅房重归寂静,我走到架子上的佩剑前,忽的将剑拔出来,盯着映出我双眼的剑锋,道:“莲牙,本宫许久没有碰刀剑了。”
谢灵仙在明烛殿已久,知道在我为何总是一副作壁上观的冷淡样子。
及笄前的冬猎中,因为与大皇子争夺猎物而被误射中右肩,后来我便称自己旧伤未愈,再也没去过狩猎了。
谢灵仙方才手放着的位置就是我那块伤疤在的地方,我能觉出她神情怔愣。
又轻轻唤了我一声殿下。
我知她身处深宫,即便不愿和男子共处一室,有时却也身不由己。
就如同我曾和皇帝说无意招驸马,只愿潇洒一生,可是却还是白白得了两个不知身份来历的男宠,若说这不是燕妃的眼线,我断然是不信的,所以我固然生气,却也气不到谢灵仙头上。
我道:“其实我并无旧伤,十四岁那年的冬猎中我的猎物并不比几个皇子差,那一箭伤口虽深却不致命,我撑到了最后面圣,却被父皇打发去疗伤,只是夸赞了几个儿子英武,对我却只是寥寥几字揭过,只有太子不忍,为我求赏,他才好像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似的。”
谢灵仙道:“陛下不喜女儿家舞枪弄棒?”
我摇头:“只是我用错了讨他欢心的法子,或者是我妄图用我的法子讨他欢心,后来我就安心做一个公主了,所以他才能容忍我与你寻欢作乐。”
在这内宫一呼一吸都要仰仗一人。
可是我快厌倦这样的日子了。
我道:“莲牙,陪我在雪地里走走。”
谢灵仙道:“好,我与殿下同去。”
月钩凛冽,欲坠重霄,霜雪与檀香铺了满地,松青风寂,本该是好光景,奈何心里惆怅,再好的天色也无心欣赏,恍惚之间觉得自己这一身黑衣袍在雪地之中,就同棋盘上的黑子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