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二郎在蓝田县的驿田里做活,范家先前一应都打点过了?,不?会让他太劳累。”蓝正临蓦地?开口,对?上明?宝清惊讶的眸子,他面无表情继续道:“至于明?三郎,也有个小医官私下照拂着,还疏通了?人?脉去温泉汤监里做事,那里一年只?忙一季。”
“医官?”明?宝清既喜又愁,忙问:“也是范家打点的?
蓝正临不?确定?地?摇了?摇头,道:“似乎不?是,我没去探问。”
范娘子嫁人?后?,范家就不会再插手明家儿郎的事情了?,明?宝清知道她做得已经够多了?,心里只?有感激。
“知道这些已经很好了?,”明?宝清真心实意地说:“多谢都水丞。”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试探问:“青槐乡上酿白河上新设了?一座碾硙,此事都水丞……
“明?娘子太看得起在下了?。”闻言,明?宝清闭了?口。
能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不?能知道的,再待下去也不?会知道。
明?宝清和蓝盼晓不?好久留,只?是那一包袱的铜子摊在桌上,看起来很尴尬。
蓝正临坐在屋里品茶,看着支如玉在庭院里乐滋滋地?缫丝,冲明?宝清轻一摆手,道:“抵过了?,把钱拿走。”
两人?走出蓝家时,蓝盼晓回头望了?一眼,毕竟是她待了?那么多年的家,怎么会没有一丝留念呢。
“这棵树其实是阿娘种的,阿兄不?知道,他若知道,一定?早就砍了?,”蓝盼晓望着从墙头越出来的一棵石榴树,想伸手摘那个微黄泛绿的石榴,但她够不?到。
感受到明?宝清正用难言的目光看着自己?,蓝盼晓轻轻摇了?摇头,道:“一切都是我该受的。我娘发?卖了?阿兄的生母,等他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又发?卖了?他的乳母,我嫂嫂先头还有一个女孩,在肚里的时候没留住,是因为受了?阿娘的嗟磨,若长到现在,该有四娘那么大了?。阿娘去世时,我不?知道嫂嫂已经怀上瑞儿了?,只?斥责嫂嫂不?肯跪灵,被阿兄掴了?一巴掌,他盛怒之下说出了?这些事,说要与我断亲。要知道,从前阿娘在我眼里,是很温柔慈爱的,我从未想过她会有那样一面,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阿娘真的做了?那些事,可有些恨,总是有缘由的。”
明?宝清也算能言之人?了?,可此时却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措辞来安慰蓝盼晓。
“其实我阿兄阿嫂是不?错的人?,对?不?对??”
明?宝清张了?张口,蓝盼晓苦笑了?一下,眼里有泪光闪动,“若不?是我,你的性子应该很投嫂嫂的脾气,若不?是我,是我,是我拖了?你的后?腿,是我……
“母亲,母亲。”明?宝清握住她的手,“你听我说,若不?是你,我都不?会在这里,因为你姓蓝,所以我们才?进了?蓝家的门。你别想那些事了?,我们为人?子女的,大多很难干涉父母的为人?处事,我们自小仰望着他们,以他们为天,为依靠,以为他们做什么都不?会错。可细想想,父母也不?过就是比我们虚长了?十几二十岁。”
蓝盼晓无法自拔地?陷入自责难堪的情绪中,被明?宝清摇晃着身子扯了?回来。
“父债子偿,在世人?眼中,我们都应该背负偿还父母的罪责,那好,我们认了?,可我们也应该知道,这不?代表我们有多么的不?堪,我们还是本?来的我们。”
蓝盼晓腮上的泪水被明?宝清用帕子擦掉,她抬头看了?看,扯下自己?的裙带甩到树梢上,轻轻把坠着石榴的树枝拽了?下来。
“母亲快来,摘呀。”明?宝清回头对?她笑。
蓝盼晓踮起脚,把石榴摘到了?手心里,她握得紧紧地?,像是握住了?自己?的心。
回去路上,蓝盼晓整理着自己?的心绪,轻声问:“费心让医官看护三郎的会是谁呢?”
明?宝清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猜测——林千衡。
蓝盼晓也是那么想的,道:“你也别多思多虑,只?当是全了?你们以往的缘分吧。”
“只?怕是我有心要偿还,人?家还担心是我借这个由头又去撩拨他呢。”明?宝清总是一句话戳到痛处,哪怕是她自己?的痛处。
巷道里有一辆小巧的马车驶过来,明?宝清揽过蓝盼晓靠边躲了?躲,继续朝前去。
她们没有回头,自然也没看见那马车悄悄挑起了?一角车帘,露出一双熟悉的柳眉俏目,额中描着金翠花钿,眼尾斜红如晚霞。
这双怅然的眸子望着明?宝清和蓝盼晓互相?扶持的背影,直到她们先转了?弯,看不?见了?。
此时,明?宝盈还在女学里,在红白妍丽的紫薇花海里,未来的几位同窗姑娘经过她身边,其中一个笑道:“探花娘,你家在哪里?九娘要去昭国?坊,我要去青龙坊。”
另一人?道:“我家住城西,你要去城西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明?宝盈道:“多谢,只?是我要去宣平坊,走去就好了?。”
离皇城越近的坊市越是房价高,贵人?多,众人?望向明?宝盈的目光明?显就多了?一点带着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