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侯心中发虚,同鸿胪寺少卿家的亲事不算隐秘。当初瞒得过郑安伯这个大老粗,但肯定瞒不过陛下。在感受到头顶压下来的视线那刻,突然福至心灵,朗声道:“陛下!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姮娥中间虽然有些许的不愿,可那只是因为她不了解郑安伯,在经过内人的劝说之后,她还是同意了与郑安伯的婚事。可云安郡主来到我侯府之后,不由分说地将人带走,这事还请陛下替老臣讨要一个交代。”
谢嗣音笑了下,声音徐徐:“侯爷莫急,你想要的交代,我都会给你。”
“侯爷怨怪我将姮娥带走,不过是不能同郑安伯结亲。可若是少一个郑安伯夫人,却多一个国之栋梁。不知侯爷会如何选择呢?”
一听这话,宁国侯恨恨咬牙:当着陛下的面,他能说郑安伯夫人比国之栋梁还重要吗?于是,他冷笑一声:“就算姮娥会画个山水,那又如何能称得上国之栋梁?”
谢嗣音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普通的山水画家自然称不上国之栋梁,但我刚刚说了童老先生有意重绘大雍疆域图。哦,宁国侯可能不知道现在的疆域地理图有什么问题,但郑安伯一定知道。”
郑安伯正听得入神,突然被点到,愣了一下直接道:“疏密失准、远近错误。简单来说,就是不准确,有误差。”
谢嗣音点头:“如今的地图绘制多是靠人自己去走,去看。而地图绘制的准确与否,与绘制者的眼力、手力都有着极大关系。绘制范围越大,误差也会越大。”
“这些误差对于日常使用来说,算不了什么。可对于行军的战士来说,却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郑安伯抿了抿唇,面色沉重的点头。
谢嗣音勾起唇,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一丝难言的骄傲:“而姮娥却做到了等比例缩放,零误差的复刻。只要她看过、走过的地方,她都能原模原样地画下来。这也是为什么——童老先生会数次邀请她一起出行,完成这幅新的大雍疆域图!”
这话说完,大殿倏然一静。
永昌帝目光炯炯地看向谢嗣音,十二冕旒在动作间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云安此话当真?”
谢嗣音重重点头:“云安不敢以此事欺瞒陛下,童老先生送到京中的图绘和信件还都在云安长汀巷的宅子里。陛下可以现在派人去拿,里面还有姮娥的手绘图纸。”
永昌帝并指在龙案上有节奏的敲击了三下,殿内风声闪过,似乎有什么人掠了出去,跟着目光转向谢嗣音,问道:“傅姮娥人呢?”
谢嗣音咬咬下唇,同永昌帝讨价还价:“陛下要见姮娥?可是要给她封一个地图长吗?”
永昌帝直接被她这副不要脸的模样气笑了,将手头的栴檀香木质交龙纽印章扔向谢嗣音:“朕人还没见着,你就要给人求官职?”
谢嗣音笑着接过帝王印,自顾自起身给永昌帝送回龙案:“陛下只要见了她,就知道这一个地图长——她是当之无愧!”
永昌帝撩起眼皮斜了她一眼,哼道:“那你将人带过来给朕瞧瞧。”
谢嗣音吐了吐舌头:“臣女将人送出京了。”
永昌帝半眯着眼睛瞧她,语气带了几分意味不明:“合着云安在故意逗弄朕?”
永昌帝的态度,宁国侯看在眼力急在心里,头上都渐渐冒出冷汗。
打死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这么有出息!
简直是又喜又气!喜的是,姮娥怎么都是宁国侯府的人,如今得陛下看重,那他宁国侯府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气的是,这个女儿竟然什么都不跟他说,将他瞒得是密不透风。
不管宁国侯心下如何纠结焦虑,谢嗣音笑得一脸乖巧:“云安岂敢!云安只是想着姮娥早一天离京,也能早一天为陛下效力嘛。”
永昌帝嗤一声,不吃她这套:“油嘴滑舌!”
宣王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出声道:“皇兄,刚刚臣弟的暗卫来报,说截下了侯府千金,请臣弟拿个主意——是送进宫来,还是着人送回侯府?”
谢嗣音一愣,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父王,目光凶巴巴地就像一个要咬人的小兽。
永昌帝一乐:这父女俩互相拆台了?
他心下兴味一起,故意沉吟片刻:“自然是送回侯府了。”
谢嗣音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看向永昌帝。
永昌帝好整以暇地瞧着谢嗣音:“云安有意见?”
“云安”谢嗣音还没说完,宣王就替她将后面的话说完了,“她没有意见。”
永昌帝瞧着自家弟弟这张板起来的脸,没什么意思地撇了撇嘴,看向宁国侯的神色跟着淡了下来:“朕给你将女儿送回去可好?”
可好?!他要敢说好,那他的脑袋也就别想要了!
要说宁国侯干啥啥不行,钻研上司心思那是一个门儿清。
宁国侯伏着身子,笑呵呵道:“难得姮娥能为朝廷做些事情,那自然要先以国事为先。至于她的婚事,一切由陛下做主。”
永昌帝一眼就瞧出了这个惯来会投机取巧的落魄二等侯的心思,淡淡道:“等朕见了人再说吧。”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先将人带过来瞧瞧。
傅姮娥似乎就在附近,没一会儿的功夫,人就来了。
还没人跟她说具体情况,傅姮娥一进大殿就瞧见一众人,她以为宁国侯果真来告御状了,连忙跪下行礼:“陛下明鉴,今日此事同云安郡主无关,是姮娥请贴身婢女求到郡主面前,请郡主念在过去的情分上,救臣女于火海。一切都是姮娥的错,还请陛下不要怪罪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