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宁伯明耀与其夫人孙氏相携着进来,孙氏捏着帕子急匆匆到镇国公膝前,焦急道:“爹爹,您怎的忽然要辞官,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都不告诉女儿一声,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让我这做女儿的可怎么办?”
镇国公看着这个面容与已故发妻像了七分的脸,心中再多的烦闷和恼火也消散了些。
他叹了口气,像儿时哄她一般摸了摸孙氏的脑袋,声音有些缥缈:“我只是年纪大了,想歇歇了,倾儿不必太过忧心。”
孙氏抬袖沾泪:“今日夫君回府说了这事,我即刻便来了,不见父亲您一面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心的。”
镇国公面上浮现些笑意,看看孙氏又看看明耀,道:“你二人有心了。”
孙氏抬首又道:“三娘也闹着要来,但她如今好事将近,正是忙的时候,便将她留在府里了,过些日子女儿再带着她来看父亲您。”
话落,镇国公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孙氏未察觉,仍道:“说起来,这回三娘的事能成,还多亏了父亲您,您先前说过裴家的那小子是个人品贵重之人,偶尔在我们面前提及他,言语之间也多是赞赏,否则女儿怎么会和他裴家结亲,毕竟……”
话至此,明耀忽地咳了一声打断她的话,孙氏也才反应过来似的止住了口,有些戚戚然地看向镇国公。
孙家七郎前些日子没了,虽说错在七郎自身,这事儿可是裴清川受理处理的,她就怕镇国公忆起这事来,对裴清川有更多的成见。
她心里头敬重父亲,但她也爱女儿,自是不愿因这事儿,父亲生了三娘的气,两人之间有龃龉。
说起来,对于孙七郎,孙氏心里头的怨愤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
这个纨绔货,是孙氏兄长的发妻生的儿子,对于这个嫂嫂,孙氏更是一肚子的厌烦。
她是镇国公幺女,上头最大的兄长要长她十六岁,父亲平素太忙没空管自己,多数时间她都是兄长在管,养的颇为骄纵。
兄长未成家前,什么都念着自己,吃的玩的用的,给自己的无一不是好的,她心中最敬重兄长。
可等他成亲之后,与嫂嫂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闹的,搅得家里不得安宁。兄长无瑕顾及自己,嫂嫂也不待见,总是明里暗里的讽刺他们兄妹。
有一回大冬天的,还因为下雪之后地滑,孙氏脚下不稳将手中捧的温酒洒她身上,趁着兄长不在家,嫂嫂不分青红皂白地便罚她跪了祠堂。
天寒地冻的数九天,孙氏又冷又饿地捱了一夜,第二日才被下值回府的兄长找到,那时已经发高热烧糊涂了。
那日之后,孙氏对嫂嫂的恨意达到了顶峰,几乎是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孙七郎是嫂嫂的幼子,自幼养在她膝下,也是被娇惯的不成样子,打小就是个油嘴滑舌的纨绔子。
后来嫂嫂去世,镇国公怜他幼年丧母甚是可怜,对他更是有求必应,无数次的犯错后总是替他妥帖地收拾烂摊子。
孙氏不喜嫂嫂,也不喜纨绔的孙七郎,即便是如今孙七郎已经死了,她心里头的欣然远比沉痛要多。
当下观镇国公脸色,心里也不免忐忑,可千万别因为一个死人耽搁了自己女儿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