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谈何容易。他要使修道院和教区公会接受他的方案,而这两个地方当前正由两个最坏的对手戈德温和埃尔弗里克所把持。
第一步,梅尔辛鼓励马克自荐竞选会长,以取代埃尔弗里克。会长选举于每年的十一月一日——万圣节那天举行。实际上,大多数会长都在无人反对的情况下连选连任,直至退休或死去。然而,其中无疑是允许竞争的。先前羊毛商埃德蒙还在职时,埃尔弗里克本人其实就曾自我提名过。
马克不须费太大
的事。他已在步步为营地结束埃尔弗里克的统治了。埃尔弗里克对戈德温唯命是从,再盘踞教区公会根本没理由了。全镇事实上由修道院治理,而修道院却偏狭、保守,对新观念拒之门外,而且无视镇上人的利益。
于是两名候选人便紧锣密鼓地争取支持。埃尔弗里克有他的追随者,主要是他雇用的人和购买材料的供货商。但他在桥梁的争论上丢大了脸,连站在他一边的人都抬不起头来。反之,马克的支持者却热情洋溢。
梅尔辛每天都到大教堂,去检查大立柱的基础,因为这些基础随着杰列米阿的挖掘而暴露出来。这些基础和教堂其余部分用的是同样的石头,是铺在灰浆层上的,但边缘砌得不够仔细,因为是看不到的。每一层都比上面一层要宽大一些,总体呈金字塔状。随着挖掘的深入,他检查着每一层的弱点,倒是没发现什么。但他坚信他最终会找到问题的。
梅尔辛没把他的想法告诉任何一个人。若是他的怀疑属实,十三世纪的塔楼对十二世纪的地基过于沉重,解决的办法便是根本性的:塔楼只能推倒重建。而新塔楼一定要建成全英格兰最高的。
十月中的一天,凯瑞丝出现在挖掘现场。那是在清晨,冬日的阳光透过东面的大窗户射了进来。她站在洞区,头上裹着兜头帽,如同一圈光环。梅尔辛的心跳加剧了。或许她要
给他一个答复呢。他急切地爬上了梯子。
她的美丽一如既往,虽说在强烈的阳光下,他看不出九年的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但她的肌肤不再那么润泽,而且嘴角上如今也有了极细小的皱纹。但她那双碧眼依旧闪现着机警,那是他爱恋不舍的。
他俩一起走过中殿的南甬道,在立柱附近停下了脚步,那地方总让他想起他曾经如何在那儿触摸过她。“看见你真高兴。”他说,“你总是躲着我。”
“我是修女,理应躲在一边。”
“但是你在思考放弃你的誓言一事。”
“我还没有做出决定。”
他一下子便垂头丧气了:“你需要多久呢?”
“我也不知道。”
他把目光移开了。他不想让她看到她的迟疑不决使他受到多大伤害。他什么也没说。他本想告诉她,她不讲道理,可那有什么用呢?
“我估摸你会找时间去天奇看望你的父母的。”她说。
他点点头:“很快吧——他们会乐意见见洛拉的。”他也热切地想见他们,之所以拖延下来,是因为他深深陷在桥梁和塔楼的工作中了。
“那样的话,我希望你跟你弟弟谈谈韦格利的伍尔夫里克的事情。”
梅尔辛想谈的是他自己和凯瑞丝的事,而不是伍尔夫里克和格温达的事。他的反应很冷淡:“你想让我跟拉尔夫说什么?”
“伍尔夫里克干活挣不到钱——只能换点吃的——因为拉尔夫连一
小块地都不肯给他。”
梅尔辛耸了耸肩:“伍尔夫里克打破了拉尔夫的鼻子。”他觉察到谈话开始陷入了一场争吵,他便自问他何以会生气。凯瑞丝已有几个星期没和他讲话了,如今却为了格温达的缘故打破了沉默。他意识到,他是在为格温达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而怨恨。他告诫自己,这种情绪是不值得的,可他甩不掉。
凯瑞丝心烦得脸都红了:“打架的事都过去十二年了!难道拉尔夫还不该停止惩罚他吗?”
梅尔辛已经忘记了他和凯瑞丝间往年的意见不一的所在,但此时他才意识到这种摩擦似曾相识。他避重就轻地说:“他当然应该停止了——这是我的看法。但是拉尔夫的看法才是算数的。”
“那就看看你能不能改变他的看法了。”她说。
他不满意她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我对你唯命是从。”他用玩笑的口吻说。
“干吗话里带刺呢?”
“因为我当然没有对你唯命是从,可你倒像是觉得我是那样的。而我却感到那样跟着你走有点犯傻。”
“噢,看在老天的分儿上,”她说,“我这个要求伤害了你吗?”
出于某种原因,他觉得她肯定是打定主意回绝他并且要在女修道院待下去了。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们如果是夫妻,你要我做什么都成。而在你继续保留回绝我的选择的前提下,你这么做似乎就有点蛮横了。”他明
知自己的话显得夸大,可就是停不下来。若是他暴露了他的真实感情的话,他会放声大哭的。
她义愤填膺,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沮丧。“可这甚至不是为了我自己!”她反驳说。
“我明白这是你的慷慨大度使你这样要求我,可我还是觉得你在利用我。”
“那好吧,你就别做了。”
“我当然会做的。”他突然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转身从她身边走开,因为某种莫名其妙的激动而颤抖。他大步走过大教堂的甬道,竭力控制着自己。他来到了开挖的地点,心想这样很愚蠢。他转身回望,但凯瑞丝已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