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下来两人又有些情动,但也只是点到为止,又不肯睡去,还是窝在一起说话。这次话题说到潘霏霏身上,谢明朗抱怨一般说:「你也有说错话的一天,什麽叫『一看就是兄妹』,你前脚刚走,后脚霏霏就笑得比哭还难看了。」
谢明朗说著说著,不知不觉说远了:「她是我继母的女儿,我爸和潘姨刚结婚的时候她年纪还很小,一直很粘我,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我们是亲兄妹。其实有段时间我也以为我和她是异母兄妹,后来才知道不是那麽回事,只是自己把长辈想得太坏了。没办法,我妈去世的时候已经记事了,老头再婚的时候我发神经一样地闹,现在想想,真是蠢哪。」
言采的手搭在谢明朗胳膊上,听他这样说没多说话,过了片刻才去抓他的手腕:「我本以为你家是寻常家庭,从来没有想过多问。」
「父母在堂,姐姐人在外地,结婚生子,最小的妹妹也工作了,除了血缘上有点複杂,就是寻常家庭了。不过我也说了,相由心生,处得久了,面相多少会相似。」
「你信这个说法?」
「一点吧。」谢明朗应道,「不然我们再多处几年看看,就知道了。」
言采笑了出来:「我曾经看过一部片子。」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谢明朗不知道他要说什麽,但也没打断他,听他说:「男主角得了绝症,不想让心爱的人受伤,就想方设法地瞒著,但是人之将死,常常话说著说著,不是动辄追忆当年,就和女朋友约定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你刚才的语气,就有异曲同工之妙。」
谢明朗本来听得认真,没想到言采语气一转,最后如此收尾。他又怒又笑,伸手重重拍了他一下,揉著手,笑容慢慢收起来,叹了口气垂眼说:「我就知道瞒不住,在你眼前演戏,真是笨得可以。」
言采一呆:「怎麽?」
「没什麽,睡吧。」
他翻身睡去,下一刻又被言采拨回来,声音已经沉了下去:「怎麽回事?」
谢明朗扭过头,奈何肩膀被言采按住,整个人到底躲不开。这样僵持了一阵,言采正要去开灯,却被谢明朗一把扯住:「我过几天去複查,也许只是虚惊一场。」
房间刹时静了。
言采按住谢明朗的手慢慢鬆了,谢明朗也就顺势转过去,头埋在枕头里,固执地再不出声。
很快谢明朗察觉到言采靠过来,手搭在他脊背上,有著微微的汗意。他听见他轻描淡写一样说:「那好,天亮了就我陪你去医院。」
言采久久没有听到回应,忽然觉得身边的人开始颤抖,渐渐声音从枕头下面发出来,呜咽一般。但这样他反而不慌了,手安抚一样划过谢明朗的背。但接下来谢明朗拿掉了枕头,之前那模糊的语调顿时分明起来──
谢明朗转过身,一把搂住言采,语气得意得不得了:「对不起,我不忍心再演下去了。」
他笑不可抑,整个人都在抖,头顶好几次磕到言采的下巴,也顾不得,只管笑自己的。笑了一会儿,谢明朗才发觉言采一点动静也没有,这时脑子清醒少许,只稍稍一深想,立刻悔了。
谢明朗鬆开手,让开一些,又一次坐起来,呐呐喊了一声言采的名字,再说不出别的话。
相对枯坐了一刻,谢明朗还是没有等到言采的回应,他正想扭身去开灯,暗中只听言采一声低笑:「这一门算是出师了。我都被唬过去了。」
谢明朗的手缩了回来,肩膀不知不觉耷拉下来,人也没了精神:「这个玩笑太糟糕……」
言采却搂过他,压在他肩膀上笑了:「好了,每人两分钟,扯平了。你下次真要演戏,可以换个地方,黑灯瞎火的,效果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