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到主君书房仔细说了一通,直到蜡烛点起我才讲完。
待到主君让我下去休息,我回来自己的小屋,坐在床上良久,才现自己两个袖子上都被眼泪给打湿了,湿漉漉的就像那年磅礴大雨中地震山洪。
第2天上午,主君叫我到书堂去。
我这才反过劲儿来,昨夜答应主君今日给书堂里的儿郎小姐们讲一遍自己的经历和记忆里家乡的风土人情。
我瞧着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庞,有的是惊诧,有的是不解,也有茫然的,还有共情伤心的。
我讲的时候是麻木的,无悲无喜,好似诉说的不是我的故事,而是一个平凡的吃没吃饭的问好。
后来,我才明白,主君的用意,他想让这些孩子们,脚踏实地的堂堂正正的做人,他们知道这世界不仅仅有幸福安乐,还有人间疾苦。
一晃眼,二十载,二少爷长大了,他也成了朝堂上最年轻最杰出的小将军。
他跟我讲,慕荷姐姐以后我给你养老送终,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回巴州。
那一日我哭了好久,我今年四十多,我早就忘了巴州的景色,忘了父母兄弟的模样,忘了少时在那儿的生活。
一晃眼,就是五十的人了,我自梳跟在他身边一辈子,我不想嫁娶,更不想成家。
那年,二少爷得了皇命去利州剿匪。
临行前,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慕妈妈,我听说利州与巴州隔得近,实在是军情紧急,下次有机会一定带你回去瞧瞧。”
“二少爷不必为老奴费心,老奴有今日已经很知足了,况且这些年也不想家了。”
我给他整理着换洗衣裳,他的大娘子在厨房指挥下人准备路上的干粮。他的大娘子脾气直来直去,倒是挺像我家乡的姑娘,我喜欢的紧,我二人合得来。
那一夜我拉着我从小带到大的孩子,讲了一夜所有能想起来的家乡记忆,我是去过利州的。
我听说这次的土匪和羌人有关。
当年,我家也跟他们的头人打过交道,虽然可能不是一支上的,尽可能多说点是一点,万一帮得上忙呢。
一年后,他回来了。
他壮了黑了,还给我带了礼物,是一只筚篥。
不算多贵重的,可小时候我爹爹也送给了我一只小筚篥,他吹筚篥最好听了,当年就是他靠着吹得了一手好筚篥,才把我娘娶到手的。
瞧着二少爷现在该叫老爷了,他也快4o了。
61岁那年,我得了重病,临死前我握着这只筚篥,我似乎看见了阿爹阿娘还有弟弟,我好似回到了那个时候。
我家有许多人,家里长工短工不少,我和弟弟总在药材堆里打转,我最不喜欢药材香了,可我家总是这十里八村药材味儿最重的地方,我有些后悔当年没能跟着阿爹好好学药材。
我隐隐约约想起来,我娘不是汉人,她是羌女,我阿爹就是靠着一只曲子追到了头人女儿。
原来我是那个头人的外孙女,原来当年是我和弟弟两个人落进山洪里,阿娘为救我二人殒了命。
原来当年我醒来时,身边泡到看不出来模样的尸体是我阿娘和弟弟的。
原来我没有族叔,那是害了我全家的凶手,就是他把我一家骗去了山下,是他算准了那里荒凉,最适合适下手处,是他为谋我家财产,亲手杀了我爹爹。
是因为突了地震,毁了他的脸,我也被暗礁磕了脑子,这才忘了一切,任由他卖了我,谋了我家财产。
怪不得我不想学家中生意,爹娘也没逼着我,羌人女子地位不低,况且我祖父只有我阿娘一个女儿,他把我当做未来头人看,所以,我才有机会去过茂州,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当年主君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可他没有杀我,也没把我送去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