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并不明亮,但得赖于高门大宅前悬挂的明灯,二三十丈之内还是能看见依稀人影的。灯火阑珊处,一道灰色人影急掠过,身后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呼啸的箭矢声冲破宵禁,划开了十王街表面的平静。
十王街并没有十个王,事实上,这里只有四座王府和一座公主府。
三十多年前,太宗皇帝在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出嫁前,在这块临近皇宫的地块上为她建了一座公主府,以便公主出嫁后仍能时时入宫陪伴。之后世宗皇帝继位后,又将自己四个儿子的王府也建在了这里,并将周围的百姓全部迁走,便形成了如今的十王街。
而现在,韩炎的目的地正是那唯一的一座公主府——平原大长公主府。
韩炎并没有掩饰自己的逃亡意图,而是选择了最近的路线直奔大长公主府,因为他的体力已不允许他再浪费分毫,他只能跟追军拼度。他心里很清楚,只有进了大长公主府,请动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才有可能护自己和背上那孩子的周全。
“将军,他这是要去大长公主府!”一名军使一口喊出了他的意图。
“务必拦下,决不能让他进入大长公主府!”马背上的年轻将军目光阴鸷,语气狠厉,“韩炎虽然身手卓绝,但连番鏖战之下,体力损耗巨大,又要护着那个小崽子不受伤,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你没现他的度已经减缓了吗?他快不行了,可咱们的马耐力还足着呢!全追击!”
马蹄声近,身后又传来“嗖、嗖”的箭矢破风之声,韩炎凝神贯注,于风雨声中仔细辨别着异响,左右腾挪,堪堪避过。怕弩箭伤了背上的孩子,他猛地一拽,将捆扎用的帷幔扯下,将孩子单手抱在了怀里,护在了胸前。眼看禁军越追越近,他猛提一口气冲刺而出,试图将距离控制在弩箭射程之外,可这一用力又牵动了内伤,喉头一口鲜血差点喷出。
离大长公主府只剩三十丈的距离了!韩炎的心中燃起了希望。
那将军此时却搭弓上箭瞄准了韩炎,弩箭射程不够但二石强弓足矣!
只剩二十丈!
箭!
最后十丈!
五丈!
箭矢破空而至,正中韩炎左肩,箭头穿破骨肉而出,剧痛之下,韩炎一个趔趄几乎跌倒,抱着孩子的左手也松了一松,眼看怀里的孩子就要落地,韩炎右手一捞将昏睡的孩子又搂在了怀里,同时双腿一弓一蹬硬生生挺住了身形。
然而就是这一停顿的间隙,禁军已追了上来,百余名禁军将韩炎团团围住、刀弓相向。
“韩炎,束手就擒吧!”年轻将军骑在马上睥睨着韩炎,声音清冷。
韩炎抬头看了看不到五丈外大长公主府门前的巨大宫灯,没有说话,只是将怀里的孩子搂的更紧了。左肩带血的箭头正好贴在孩子的脸旁,虽然没有伤到孩子,但这让韩炎很不舒服。
万一伤到少主就不好了。
思及至此,韩炎一手撅折了箭杆,将半截带血的箭握在手里,神色中满是不屑。
青年将军见状,目光更加狠厉:“杀!”
身旁早已持刀在手的军使打马上前举刀斩向韩炎,刀光所到之处却笼罩着那孩子的头颈。
双方距离太近,此时再想将孩子换个位置已不可能,韩炎一个弯腰低头,将后背晾给那军使,手中半截箭杆却精准地斜向上一刺。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军使手中的刀斩到了韩炎的后背上,韩炎手中的半支箭也刺进了那军使的右腹之中,再反手一拍,半截箭杆便全部没入,韩炎手极快,这一刺一拍不过是瞬间之事,那军使闷哼一声,立时从马上摔下,刀从手中滑落,韩炎右手反手一捞接住,不顾后背赫然一道血口子,持刀直奔年轻将军。
那将军也是自幼习武,身手不凡,对韩炎的攻势丝毫不惧,甚至还有些期待,毕竟对方是宫中第一高手啊,要是今日能将他斩于马下,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虽做此想,但对敌之际他也不敢有丝毫松懈。眼见韩炎一跃而起,只道他手中钢刀要由上而下劈将下来,连忙举刀上迎,却不料韩炎手上只是虚晃一招,全身力道却放在腿上,下落时在马头上用力一蹬,借此力跃向大长公主府的院墙。
故技重施!
青年将军心中暗骂自己愚蠢,同样一招人家用了两次,自己居然还次次上当!
但此时再拦已然来不及了,急切之间他将手中钢刀猛然向外抛出。慌忙之中准头难免有所欠缺,但胜在力道十足,刀刃虽未直中韩炎,但刀柄还是重重打在了韩炎后背伤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