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敬初张口想拒绝,鼻子里却先轻哼了一声,带着点粘腻压抑的气息。他被自已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死活不肯开口回答司机。
司机心中虽然疑惑,同时又担心自已是不是拉到不能惹的客人了。下一秒,他接过童敬初塞来的百元大钞,很快眉开眼笑起来,不再多嘴!
有钱人都有怪癖不是?身后那个脾气大的家伙也不例外。司机开心地想:只是不说话而已,比让他拉到偏僻角落抢劫的坏蛋好多了。
童敬初本来就因为身上的衣服十分烦躁,司机不断从后视镜里瞄来的眼神更让心情极度不快,但出门的时候,丁末只给了两百块现钞,他现在堵气给了一百,要是再给一百,这趟车也不用坐了。想到这里,他只好忍气吞声地闭上眼睛,装做视而不见。
不过,童敬初心里对丁末更加讨厌了:吝啬鬼!
聂飞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只有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虽然有个阳台,但小得刚够一个人行走,若再挤进一个人,转身都没几步路了。
童敬初苦涩一笑。有关于聂飞的一切,他都了解。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聂飞宁愿在这样小的“鸽子笼”里做着一个月一千来块工资的工作,也不愿意跟着他身边享福。他更不理解,苏隆辞职后,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高级小区不住,非要和聂飞挤在这种巴掌大的地方。
苏隆有轻微的洁癖,性格也龟毛,向来都吹毛求疵。聂飞则相反,细心又很爱关心人,心情不愉快的时候也不轻易外露。不过童敬初一直不看好他们。他总觉得,也许某天早晨醒来,聂飞就会发现,苏隆根本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人……说不定会回头,回到他身边。
可现实是,聂飞和苏隆相处得不错,不,应该说很好。他们并不避讳旁人的眼光,虽然没有高调的展现情深意重,也从不没有畏首畏尾。他们会很自然地牵手、一起晨跑、饭后散步、上电影院……不再流连令人目眩的高级会所,生活作息简单得令人难以想像。
苏隆的小车停在地下车库,如果如非必要,绝不开出来。他们最经常使用的交通方式是乘公交车,还有步行。就连生活用品也普通大众,没有丝毫讲究。每天的伙食更是简单质朴,两素一荤,还有个汤,但想来聂飞一定会烹饪得极为美味。
聂飞每天出去上班的时候,苏隆会安静地呆在那个小房子里。从最初笨手笨脚地洗衣服都漂不干静,到能偶尔洗洗床单……
童敬初并没有身临其境,他每一次都告诫自已,不要去听聂飞任何消息,不要再想。嘴上对丁末说着,不要再打电话来了,可丁末一说起有新资料的时候,他却拒绝不了诱惑。
一次又一次,花巨额购买聂飞的一切,却没有勇气再出现在聂飞面前,问聂飞自已还有没有机会。
他觉得用痛苦已经不能形容自已的悲惨,他简直后悔爱上聂飞,恨不能从没有认识。哪怕,他的利南撑不过去,一切需要重头再来。
童敬初站在聂飞居住的单元楼前,仰头看着聂飞房间所在的方向,不知不觉发起呆来。其实,他现在更需要做的是安排好公司的一切,走进丁末替他敞开的未知世界。只有这样,他才能从满是聂飞的记忆里走出来。来这里之前,他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可真到了这里,却突然不想离开了。
明知求不得,却仍然不甘心地想求一求。真是难看!
仿佛连上天都同情童敬初,就在他叹息着挪动脚步,想强制自已离开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单元楼里走了出来——聂飞正笑着,清清爽爽的短发遮不住满脸的阳光。
聂飞看起来依然年轻、俊美,而他却像老了十岁。童敬初自嘲地想。他也不明白自已怎么回事,明明是为了见聂飞而来,却在发现聂飞的同时,身体已经下意识躲藏到树后。
“怎么了?”聂飞似乎在和别人说话。
童敬初站在树后,贪婪地听着久违的声音。明知道立即离开才最正确,脚却像生了根一样。
再等一会儿……再一会儿……
“我好像看到有人……”苏隆不确定地说。“和童敬初很像。”
童敬初的心瞬间一凉,随后又变得复杂起来。他早该想到的,聂飞身边怎么会没有苏隆。
脚步声不断接近。童敬初紧张得四肢僵硬,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聂飞,也不知道自已现在是想逃多一点,还是想离下多一点。
“……你看错了吧?哪里有人?”脚步声在离童敬初不远的地方停下。
童敬初愣了愣,随后,他又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了。耳边依稀听到苏隆有些奇怪地说“怎么可能”,还有聂飞带着笑意嘲笑苏隆“老年痴呆”!
等脚步声完全没有了,童敬初才醒过神来。
他慌慌张张地走出藏身的绿化带,这才发现,不管是聂飞还是苏隆,都已经不见踪影了。
如同终于确认已丢失了重要物品,童敬初浑浑噩噩往外走着,连着撞了几个人都不自觉。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原本以为自已无所不能,一切尽在掌握,如今才知道不过是自信过度。他一直以为自已想要是事业鼎盛,好证明自已的价值,却忘了那样也需要有人分享。以前他只把聂飞当成了放松心灵的宠物,却没想到,聂飞也是个人,并不是强取豪夺便能得到。他应该像经营事业一样用心,甚至超过十倍百倍。
可惜已经太晚……
丁末觉得自已今天就像是鬼附身了!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却坐在家里看着时钟发呆。手中的烟点着了,却忘了抽,直到烧着手指,才惊醒着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