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道:“什么下场,都是他应得的。”
不是的。根本不是温宁应得。而是他应得的。温情道:“反正算起来其实我们早就该死了。这些日子,算是我们赚的。”
温宁点了点头。他总是这样,旁人说什么都点头,表示附和,绝不反对。魏无羡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他这
个动作和这份温顺。温情在榻边蹲了下来,看着他的脸,忽然伸手,在魏无羡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这一下弹得十分用力,痛得魏无羡眉头一皱。?状,温情似乎心情好了很多,道:“话说完了,
交代清楚了,也道过别了。那,就再?了。”
魏无羡道:“不要。。。。。。”温情打断道:“这话我没对你说过几次,不过到今天了,有些话总得要说的。今后真的就没机会了。”
魏无羡喃喃道:“。。。。。。你给我闭嘴。。。。。。放开我。。。。。。”
温情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魏无羡躺足了三天。温情的计算确实没错,整整三天,不多一刻,不少一刻,三天一过,他便能动弹了。先是手指,再是四肢,脖子。。。。。。等到全身几乎僵硬的血液新流动起来之后,魏无羡从台
阶上一跃而起,冲出了伏魔洞。那群温家的人们这三天似乎也没合眼,沉默地坐在那间大棚子里,围着桌子坐着。魏无羡
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一路狂奔,冲下了乱葬岗。一口气冲下山后,他站在荒之中,喘着粗气,弯腰双手撑住膝盖,好容易才直起腰。然而,
看着杂草丛生的数道山路,却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了。乱葬岗,他刚刚才从上面下来。
莲花坞,他已经一年没有回去了。
金麟台?三天已过,此时再去,能看到的,怕是只有温情的尸体,和温宁的?灰了。他愣愣地站着,忽觉天地之大,竟无一处可去。
更不知道要做什么。
蓦地,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底油然而生。这个念头,三天之中,被他反复否决过,但还是反复出现着,之不去。温情和温宁自己走了,也许,其实他心底对此是庆幸的。因为这样,他就不必为难究竟应当做什么抉择了。因为他们已经主动代替他做了抉择,解
决了这个麻烦。
魏无羡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低声对自己吼道:“想什么?!”脸上火辣辣的,终于把这可怕的念头压了下去。转而改想,无论如何,好歹要把温氏姐弟
二人的尸体?灰拿回来。
于是,他最终还是朝金麟台的方向奔去了。魏无羡若是想无声无息地潜入一个地方,并不难。金麟台上很是安静,竟然没有他想象中
的把守。四下搜索半天,并未?到可疑之处。像一个幽灵一样在金麟台的殿群中游荡着,?人就躲,无人就走。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
在找什么、该怎么找,但是,当一阵婴孩的哭声传来时,他的脚步一僵,内心有个声音催使着身躯朝声源之处走去。
哭声是从一间漆黑无光的大殿中传来的。魏无羡无声无息潜到?前,从雕镂着精致花纹的木窗缝隙间向里望去。堂中置着一具黑沉沉的棺木。棺木之前,跪坐着两个白衣女子。左边那个女子身形孱弱,这个背影他绝不会认错。从小到大,他被这个背影的主人背过无
数次。是江厌离。
江厌离跪坐在一只蒲团上,愣愣盯着面前那具黑得亮的棺木。那婴孩就抱在她怀里,还在出细细的哭声。
右边的那名女子低声道:“。。。。。。阿离,你别坐了。去休息休息吧。”江厌离摇了摇头。金夫人叹了口气。这是个和她的好友虞夫人性子颇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十分好强,声调总是扬得高高的。可
刚才她说的这几句话,声音却又低又哑,显得极为苍老。金夫人又道:“这里我守着就好了,你不要再坐下去了,会受不住的。”江厌离轻轻地道:“母亲,我没事。我想再坐一会儿。”半晌,金夫人缓缓站了起来,道:“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她应该也在这里跪坐很久了,腿脚麻,站起来后身体微微一晃,却立刻稳住了。转过身,果然是那张轮廓有些刚硬的女子面容。
魏无羡记忆中的金夫人,雷厉?行,神情傲慢,周身贵气,金光璨璨。容貌保养得极好,瞧着十分年轻,说是二十如许也有人信。而此时此刻,魏无羡看到的,却是一个一身素缟,鬓染霜华的普通中年女人。没有妆容,脸色灰败,嘴唇上起着一层死皮。
她走过来欲推?而出,魏无羡立刻闪身,足底轻点,刚刚游上走廊的斗拱,金夫人便迈了出来,反手关上?,面目冷然地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肌肉,似乎想做出如往常般威严的表情。
可是,这口气还没吸完,她的眼眶先红了。
方才在江厌离面前,她始终不露分毫伤心之态。然而一出?来,她的嘴?便垮了下来,五官皱缩,整个人都哆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