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自己的性命,她更在意那些奇怪的敌人。
自己的匕砍在别人手臂上竟出一种金属相撞的脆响,在那一刻,她心里的猜测几乎要把她的心神都冻住了。。
“那是灵械甲人。”
武端容轻声告诉了这个年轻人答案。
“把灵石磨碎,添加上百种草药,还有地渊的魔藤,当做颜料在铁制的手臂、和腿上绘制出人的经脉,再与人身相接,就是灵械甲人。”
林女侠瞳孔急缩,她看见武端容的唇角有一抹似乎嘲讽的笑。
“至于如何相接,自然是把人的手脚砍断。非止手脚,也有人换了自己的耳朵、一根手指,又或者鼻子。”
年轻人神色呆愣,反倒让武端容笑了。
“将箭拔了,我再与你说。”
林女侠看了她一眼,径直撕开自己的裤子,将手伸向武端容。
“刀给我。”
武端容将熬煮过的细柳刀递过去,就见她将匕叼在嘴里,手起刀落,已经切开了自己腿上的伤口。
鲜血涌出,少年戴着手套的手抖也未抖,直接将带倒刺的箭头挑出。
动作流畅得仿佛做过无数次。
武端容心中为这份果决惊骇不已,手上也没忘了将倒好了止血药粉的干净纱布递过去。
冷汗顺着林女侠的耳后缓缓流下,她仿佛不知道疼一样挤出了与箭矢接触过的淤血,才将纱布贴在了伤口上。
“武教授,我已经将箭拔了,那灵械甲人,您可以与我细说了。”
把匕从嘴里拿出来,林女侠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带着笑的。
武端容细细端详着这年轻人,心中思绪纷乱。
裴氏,秋氏,他们何德何能,在颓唐数代之后有了这样的后继之人?
这样的人,偏生是男子,偏生,要承了裴璇玑的遗志,觊觎着只属于天下女子的雕灵术。
“六十年前,地谷魔气动荡,有魔物滋生而出,朔北守军迎战,纵使有灵弩、灵甲和身外骨,在击退了魔物之后,仍是有上千士兵缺臂少腿,苦不堪言。当时,骑鹅娘娘庙的主祭的武观楼调制出了一种能帮人续接肢体的灵药,上千雕灵师通力合作,研究出了以这种灵药仿造经脉,让人能用铁制灵械的方法。”
外面吵吵嚷嚷,有人喊着说:“好歹是把贼人打退了。”
武端容面容沉静,讲述着那段过往。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救治将士的妙法,是扶危济困的善法。
“过了几年,有一位皇子自马上跌下,腿骨被惊马踩断,朝中传旨,让武观楼带着续肢之法南下承安城。
“两个月后,武观楼突急病死在了承安,那位皇子的腿也没有成功接续。又过了几年,朝廷中多了一支‘奇兵’,他们力大无穷,做事狠辣决绝……朝中称呼他们为械人。
“之后这些年,械人渐渐成了气候,至今上,不,至先帝临朝,皇后不喜械人,除了近卫之中留有械人之外,各地驻军中都在削减械人数量。离开了军中的械人在民间,就被称作是‘灵械甲人’。
“对了,不知何时有了规矩,女人是不能当灵械甲人的,朝中驱逐军中械人,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曾借灵械之力立下功勋的女子,这些女子离开军中,多是要交回灵械。”
有从军之志,却在气力上有所欠缺的女子,会选择成为械人,她们戍守西疆、北境,她们与魔渊中的魔物为敌,最后,她们失去一切,包括自己的手脚,只因为朝堂上高高在上的“君子”们说“为求军功而损肢体,定是野性难驯之辈,怎能让她们为祸民间?”
何其可笑?
男人求军功是为了什么?
男人做械人又是为了什么?
女人的野心、女人的欲望在过去数百年间成了这世间的基石,西昭立国才不过几代男人为君主,就有了这等可笑的做派。
虽然很淡,林女侠还是从武端容说话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淡淡的恨意。
“刚刚我杀的确实都是男子。”
武端容嗤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