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
兩個人同時開了口,然後又同時頓住了。關洬也笑了,把頭低下,繼續往前走:「你先問吧。」
「什麼時候回的北京?」
「去年。」
「怎麼沒住回家?」
這個問題問出口承倬甫就知道有點兒蠢了。抱佛寺胡同後面那間宅子空了這麼多年,肯定也不合適回去住了。果然,關洬就回過頭,朝他笑了笑,沒說什麼。
承倬甫就說:「你問。」
「你怎麼會來讀清華?」
承倬甫撓撓頭:「想著離家遠一點唄。」
關洬就笑:「是挺遠的。」
承倬甫轉頭看他:「你坐洋車來的?」
關洬再次點點頭,話題到這裡告一段落,有點兒接不下去了。
「還好我今天本來想出去,」承倬甫憋了一會兒,總算憋出來一句,「不然你大老遠過來,又進不來,豈不是……」
「你想去哪兒?」
承倬甫猶豫了一下,還沒把話說出來,自己先笑了:「北大。」
關洬的眼睛睜大了:「啊?」
「你們今天不是又有學生大會嗎?」承倬甫看著他,「你怎麼沒去啊?」
關洬顧不得他的問題:「你還去啊?」
「我怎麼不能去?」承倬甫無所謂地一梗脖子,「賣國的又不是我爹,我問心無愧!」
關洬又停下了腳步,那雙眼睛一眨,又一眨,似乎被承倬甫逗笑了,又帶著一些看穿他之後說不出的無奈。承廷貞在幾年前確實曾任外交總長,二十一條也確實和他有關。但當初承廷貞就是不願意在二十一條上簽字,乾脆辭職不干,爛攤子一丟,把這千古罵名留給6徵祥去背了。所以承倬甫要講問心無愧,也沒說錯。可是不會有人願意來聽他分辯的,今天的大會比昨天還盛大,北京13所學校的聯合代表都去了,他承倬甫的名字和身份放在眼下的局勢里,想跟昨天一樣脫身恐怕難了。承倬甫不是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