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程颐的主意,不让司马康接受祭悼,理由是孝子理当悲伤过度,不能起身。
苏轼再忍,憋了一肚子气,念完了写给司马光的祭文后,便气冲冲的回府了。
等了半日的苏过一看他脸色,便知道生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爹爹今日没与谁生口角吧?”
苏轼还在生气,不理他。
苏过一边端上茶水,一边又劝道:“不痛快也不能憋在心里,会伤身体的。”最近的一点小心思,全用在拿捏他爹了。
大才子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这才骂道:“奸人程颐,鏖糟陂里叔孙通。”
叔孙通是汉朝建立后汉礼的制定者,但他没有完全遵循古礼,所以也受到不少非议,鏖糟陂则是东京城外的一处沼泽地,所以这话差不多类似“垃圾堆里的某某”或者“下水道里的某某”,某某还不是个好人。
苏过偷笑,这场面可不多见,忙给他爹又倒上一杯茶,说道:“伊川先生当世大儒,就是迂腐了些,爹爹也犯不着和他动气。”
苏轼哼了一声,甚为不屑。
苏过又奉承道:“爹爹大度,自然不与他一般见识,也免得他那些徒子徒孙们闹个没完。”
“我问心无愧,怕什么,”苏轼犹忿忿道:“之前那腐儒曾因词折辱过少游,今日我本当替他找回场子的,又烦回家来你聒噪,才咽下这口气。”
说起来这事也是有些因果的,也不能完全说是苏轼嘴欠。秦观有词写到“名缰利锁,天还知道,和天也瘦”,这个“瘦”字用得极好,偏一日他被程颐拦住,问到这一句,秦观还以为要表扬他呢,结果这老先生来了句“高高在上,岂可以此渎上帝?”
这帽子戴的,写词都亵渎老天了,实在是不知所谓,李贺还写过“天若有情天亦老”呢,那不是情节更为严重?
苏过听罢,也是大笑,说道:“如此理解,伊川先生想必不会有诗词传世了。”
父子俩一起笑话了这酸儒一阵,苏轼多少出了些恶气,又说道:“就算我不开口,我看他在京城里也待不了多久,他从一介布衣擢升到帝师的位置,本就遭人忌恨,如今司马温公也不在了,估计没人愿意保他。”
苏过顿时来了精神,问道:“那爹爹是不是就会接任侍读的职位?”
“你这么激动干嘛,”苏轼怪道:“那个位置可是不好呆的。”
苏过嘿嘿一笑,解释道:“我这不是替爹爹开心嘛,给官家当老师,想想就很厉害。”
苏轼才不信他的鬼话,这小儿子满脑子里不知总想些什么,他也懒得理会,反正事情已经说完了,照例将苏过赶走。
苏过则见好就收,立马走人,自去王夫人那里晃悠。
穿越而来的苏过,远比当世之人更看重亲情,这倒不是说后世之人更懂孝道,而是他孤身来此,心里总会下意识地寻找羁绊,所以更依赖家人,再加上顶了苏过的身份,内心对苏轼夫妇总有些愧疚,也总想着要多做一点。
当然,苏轼暂且不说,至少王夫人对儿子的这点转变是感到开心的。
于苏过而言,这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