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姩姩是最晚回家的人。
苏长槐账算得又准又快,一个人顶两个人用,但还是给一份工钱,掌柜的喜欢得不了了,准许他干完活可以早点回家。
他早早回村,过家门而不入,提了门口的烂木桶去牛婶家要牛粪。因为苏家,牛婶不敢多给,就这半桶,还是偷着给的呢。
尽管他现在的好名声只值半桶牛粪,但他对未来充满希望。
“牛婶人好,送了半桶新鲜的。”
蹲在院角提兔子辨公母的沈碧玉一脸震惊,抱着苏岁岁的苏姣姣手抖了一抖,苏岁岁为自己捏了把汗,也为阿爹捏了把汗。
阿爹不是有洁癖吗?
有洁癖的人能把牛粪当宝?
“相公,放着我来!”沈碧玉放下兔子喊道。
苏长槐已经把牛粪倒出来:“阿玉去挖点黄泥回来吧。”
于是苏姩姩踏进院子便见阿爹优雅地搅拌牛粪黄泥,阿娘蹲在院角一会儿提野兔的屁股看,一会瞥阿爹。苏姣姣抱着苏岁岁目瞪口呆,旁边泡着一盆杀好的蛙。
“阿娘,爹爹在干嘛啊?”苏姩姩惊呆了,问沈碧玉。
…。
“搅牛粪糊墙洞。”
这她知道,阿娘每年秋天收完水稻都带着她和姣姣满村捡牛粪。除了奶奶家,家家户户屋子都有洞,秋天糊好,冬天屋里才不窜冷风。
牛粪和黄泥拌匀了,再掺几把干草,可是糊墙洞的好东西,因此秋天很多人捡牛粪。
小虫村只有苏家有三头牛,捡牛粪要靠抢。后来叔叔婶婶从中看到商机,一坨牛粪卖一文钱,多买几坨都能买包子吃了。
牛婶好心,常牵牛出来吃草,偷偷留下不要钱的牛粪给大家捡。
她知道搅牛粪糊墙洞,她的问题是为什么爹爹在搅牛粪。
爹爹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
众人的视线落在专心搅牛粪苏长槐身上,只见他已将牛粪、黄泥拌得恰到好处,粪中有泥,泥中有粪。于是他抽出搅屎棍,加入切成一截一截的干草,再次搅拌。
还是那么优雅、从容、专注,不像在搅屎,而在作画。
苏岁岁不禁感叹,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搅屎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
苏长槐撩起衣袖,维持着表面的风度将混合物装进桶中,提起来进屋。
厨房墙洞多,先去厨房。
他抓起混合物,捏了捏,按进墙洞中,又拍又按,严丝合缝后去糊下一个墙洞。
他个子高,搭在凳子上再扬手便能糊到高处的墙洞。不像阿玉,往年总要姩姩、姣姣给她搭两层凳子,很不安全。
这种事本该他来做。
不用看他也知道,此刻厨房外定有四颗脑袋在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