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等到萧明珠的最后一片裙摆消失不见,才开始转身离去。
但他离去的路径,是通往东宫的路径。
他没有忘记,萧明绝离席前的那一个眼神,分明就是有话要与他谈。
裴景在宫道上旁若无人地走着,极少接触到北镇抚司的宫人们在裴景经过的时候,都忍不住颤栗了一下,低着头问好。
裴景也只是一阵风似的掠过,连眼神都没有停留一下。
夜已深,裴景到东宫书房的时候萧明绝才刚刚将舒雅哄睡,一身皱巴巴的衣袍都还未换下就赶了过来。
裴景倚在雕花梨木椅上,房内只有微弱的烛光在摇曳。
“哟!这是在给本太子省烛火银子吗。”
萧明绝一边打趣着一边往另一张梨木椅子上落座。
守在门外的太监听见萧明绝的话急忙入内将烛火都点燃,再无声退下。
裴景睨了一眼不正经的萧明绝,意思很明显,有话赶紧说。
萧明绝将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我叫阿景来,是因为那府医的事。”
其实这事本就该就有个结果了,只因他一直被琐事缠身,隔一阵子就给忘了。
要不是太子妃主动提及此事,他想,可能要到舒雅临盆他才能再次想起来。
是以现在说起此事,他都觉着脸皮在脸上有些挂不住。
裴景稍稍坐正了身子,眼神也撤下了慵懒,换上了洗耳恭听的专注。
“那府医已经被王齐石暗杀了,太子妃已将前因后果道明,永安与我,都是王齐石一手策划的…”
萧明绝一边说,一边观察裴景的脸色。
果不其然,裴景在一听到府医死了的时候,他身上隐隐就开始有怒气围绕,脸色也在急下沉。
“然后呢?”裴景冷冷地问。
书房里一时间气氛凝至冰点,萧明绝不知要怎么说。
永安的事他很生气也很痛心,他从未想过放过王家,但此时要是说太子妃无辜,又像是说不过去。
静默良久,萧明绝才开了口:“阿景,王家、王齐石都必须死,可…太子妃,我希望阿景能放过她,她最多只是知情不报,而且她也是事后才知道永安的事,她也是个可怜人…”
裴景审视般的目光在萧明绝身上无情地重复,他问:“阿绝是不是对太子妃有了别样心思?”
裴景没等萧明绝回答,手摁了摁喉结,接着又道:“事关永安,你知道我不会轻易放过,若她是真无辜,我自然不会牵连。”
滚烫的茶水散出阵阵热气,烟雾缭绕于两人中间,有些看不清神色,萧明绝抬手给裴景添了茶:“我在这里先谢过阿景了。”
他知道,裴景这是顾着他们的之间的情谊。
否则凭王齐石做的那些事,所有被冠上“王”姓的人,统统都不可能被他放过。
事实上,他自己一开始,也不曾想放过太子妃。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展成这个他从未想过的结果,他现在甚至没想过要废弃太子妃。
呵,萧明绝自嘲地笑了一声,低声说道:“可能本太子,也是个负心之人了。”
“但是,裴指挥使可不能这样,否则本太子倾尽所有,也要与你不死不休。”
语气一转,萧明绝竟无故威胁起裴景来了。
裴景扯了扯嘴角,这父子真是如出一辙的偏心不讲道理:“我裴景确实不是个好人,但对于永安,我一直都是一个好人。”
裴景斜看了萧明绝一眼,那样子张狂的令人说不出话来:“阿绝有空还是想想舒雅吧,我与永安,用不着你担心。”
自己的烂摊子都烂到眼前了,还有心思来管他,他可比萧明绝要清醒,不会管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