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稿的主人,一位戴着黑框圆眼镜的老人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全西班牙语的《堂吉诃德》。
();() 她的头发细密,梳篦整齐,一支笔在她的两指间如鱼得水:
“他那类绅士,一般都有一支长枪插在枪架上,有一面古老的盾牌、一匹瘦马和一只猎狗。”
“他日常吃的砂锅杂烩里,牛肉比羊肉多些,晚餐往往是剩肉凉拌葱头,星期六吃煎腌肉和摊鸡蛋;星期五吃扁豆;星期日添只小鸽子:这就花了他一年四分之三的收入。”
笔触进行到酣畅之时,她的手越写越快,快到手腕开始抖动,都仿佛沉溺在《堂吉诃德》中无法自拔。
“笃笃笃”,一阵轻快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了。
她放下纸笔和全西班牙语的《堂吉诃德》,到屋子前开门。
一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站在门外:“杨老师,有您的信!”
杨降温和一笑,接过信时对小伙子致谢:“谢谢你,同学。”
信上没有署名,也没有寄回地址。
杨先生半带上门,容许一点阳光溜进室内,半含疑惑地拆开了信封。
“杨师亲启:”
杨降的手肘轻轻颤栗了一下。
熟悉的字体与口吻,她几乎不用去看信尾的署名,就能知道这是自十余年前分别,便再未会面的——
钟实秋。
“风雨浮萍,赧愧见您与钱师。”
她被强行拉倒宿舍外剃阴阳头,在外文所苦扫旱厕。
但即便在那样一个又一个惊雷般的深夜里,她也从未哭过一回。
《堂吉诃德》初稿被尽数收缴上交时,她急的快落下泪来。
然而今日,收到这封信的杨降心头一酸,滴下一颗滚烫的热泪。
……
教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听过李复宁这个名字的学生,已沉浸在热血与敬佩中,没听过这個名字的学子,则因对知识的渴望、导师的尊敬而安静下来。
至于聂子航,内心更是久久不能平静。
李复宁,早年与闻亦多、钱中输等著名学者共读于西南联大,四十年代留洋深造后,于1950年毅然回国。
彼时,李复宁在回国途中也历经了一段不小的波折。
1977年之后,李复宁俨然成为了文学界的中流砥柱之一。
而对于聂子航来说,曾只能在校史馆无声书页上了解的时代人物,现在却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的激动比任何人都真实。
“今年啊,燕京大学总过招收了1100余位学生,而咱们整个77级西语系也仅有110多位,也就是在座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