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廣義不自然想起某夜他在秦淮岸邊將一位清倌人認作是神往已久的欽弟,還被某余賊給耍得團團轉。
年少時邵欽常陪余東羿去小秦淮游湖,自也是對那畔煙柳熟悉的。他問道:「那他可有其餘花箋或詩貼給你?」
商人獰聲笑笑,仍貌似憨厚道:「字帖無,但小公子卻留了幾句話,不知大軍爺可肯聽一聽。」
「說。」
商人拿捏道:「那可不行,小君交代過小的,此話私密,非得邵將軍屏退左右小的才能傳達。」
晏廣義怒道:「呵,什么小君?他一個秦淮賤子,你一個卑下遊走的商人,你倆加起來都不值當令一國將軍為此敬景慎微?還屏退?副將,來,把人拖下去拷一頓再提上來,寡人倒看你退不退!」
商人慌了,他沒料到晏廣義會赫然暴起,遂叩頭向邵欽求道:「將軍饒命啊,小人是當真有要事待說!您若不介意此事宣揚出去,小的現在就滴水不漏地將那伎子的話複述個清楚。」
「你再道宣揚不宣揚?莫不成還想以此威脅我欽弟了?」晏廣義一抬腳就要踹上去。
「義兄!稍安勿躁。」邵欽皺眉,攔住了晏廣義。
晏廣義呼出一口氣止住動作,朝邵欽眼神示意,言下還是看邵欽的意思。
邵欽與他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兩人心照不宣地點點頭。邵欽沉聲朝商人道:「既如此,你便附耳過來吧。帳中兄長為我信任之人,便是醜聞聽了也無妨。」
守帳子的副將退出去了。
大帳內有商人、邵欽與晏廣義三人。
這裡是晏朝最大的軍營,主將大帳是軍營最核心處,若防得緊些,連只螞蟻也別想從這裡爬進去。
可今天邵欽已然破例了好幾回,先是破例讓外人入了營中,再破例要商人來對峙,現如今更是破例聽他湊近說某樣私密。
晏廣義暗道,倘若這狡猾的貨販子再得寸進尺,便是欽弟阻攔萬分,他也得要讓著商人好好吃頓苦頭。
晏廣義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商人上前一步。
商人以手護嘴,朝邵欽耳畔說——
去死吧!
沒說,黑皮商人什麼都沒說。他只想要邵欽死。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商人的偽裝被撕破。
他是刺客,他嘴裡吐了根毒針!
晏廣義發指眥裂,火雷三丈。
——怎麼可能?
入營前早有士兵將這傢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個遍,從袖口到襪筒,從鞋底到褲腰帶,就連舌根、齒根都沒放過。
他怎能藏得住凶器?
邵欽其實早運了口內氣,見對方異動,也在第一時間側頭後仰,借著腰力一翻躲過毒針。
「噔!」一聲,那針吐出來,氣勁之大,哐當一下釘在大帳的承重木樑上。
木樑何等厚重?
成年男子一臂難抱圓,縱是魯智深現世,想倒拔起來都得費一番功夫。
可這鋼針一戳,那梁卻似乎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