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老太傅一夜白頭,氣得臥床三日險些中風。
這叫馮淵如何幫他嘛?
荒唐荒唐太荒唐。
邵欽好好一個金枝玉葉的世家子,居然要為一個賤籍貧民贖身脫籍,還要嫁給這個賤民做男妻。
市井裡說,縱使邵欽前世修了天大的福報,都得在這一遭銷毀殆盡。
現世報果真在此。
那余東羿贖了籍再參科舉,三年中第。
那邵欽與邵老太傅斷絕關係,不受親朋體恤,不承舊友照拂,拋了尊嚴挫了風骨,混跡於街市只為苟全二人生計。
邵欽今兒給人題字、寫家書,明兒上碼頭抗麻袋、做車夫。他還有一身武藝,間或去賣些雜耍掙幾板銅錢。
他掙得的錢統統換成了曜希居士的筆墨紙硯。
世家子素來錦衣玉食、吟詠風月,無功名亦受人敬仰,何曾需要為五斗米拋頭露面?
可邵欽偏生拋頭露面了。
他還偏生把余東羿供得進了貢院,將余郎供成了個帝親封的探花郎。
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盡長安花。
這便是余東羿的第二起,登科。
關於第二落,馮淵所知不甚了了。
自余東羿起復後,朝中流言蜚語,甚囂塵上。
有人說眼紅說,曜希君勾結閹黨,攀附權貴,也不怕慘遭閹狗反噬落得個貶黜罷官的下場。
還有人詛咒說,余曜希不識好歹,一金榜題名便狼心狗肺地棄了舊妻,必會觸怒仍對邵欽念有舊情的邵氏。
期間,私下裡,余東羿曾來找馮淵喝過幾台酒。
可馮淵不刨根究底,余東羿便也不說,倆人只談遊記古籍,胡天海地亂吹。
幾頓酒,兩人喝得不倫不類。
直到余相遞書,凌霄衛血洗邵族三千口,朝里朝外便再無碎嘴的了。
最該造反的兩幫子人都還好端端立在朝堂上呢,誰信邵師會謀反?
可邵氏就是滅門了。
死得慘呢,頭分離,血流成河。
於是所有人都沉默,所有人都恨不得將嘴縫起來,以免惹怒了那一頭惡狼、另一頭猛虎,不小心步入邵族的前車之鑑。
一併,眾人將余東羿真被貶黜罷官的事兒也封進了塵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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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罷了。」
衙門案上,馮淵揉揉太陽穴,再想不動了。
忽而有小役提了食盒來報:「大人,這是您宅里人遞上來的膳食,說府上小郎君做了些吃食,望您嘗嘗。」
馮淵聽言心頭一喜,揭開紅木雕花盒蓋,果真瞧見裡頭幾道精緻小菜,色味俱全。
歸鶴會丹青會點茶,竟還有這一番精湛的好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