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六一怔,转头一看,发现身后正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
夕阳余晖中,那人微微一笑,对许六说道:“许大夫,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容光焕发呀。”
许六被阳光照得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才算把人看清楚。
那人看上去三十未到的年纪,脸色有些苍白,身材略微有些高瘦单薄,穿一身黑色的里衣,外罩一袭泛白的外袍,头顶两条束发飘带随风飘动,他正微笑着看着许六。
“羽……”许六蓦然神色一变,露出一阵惊讶之色,他慌忙退后一步,当即双手一拱,带着颤音说道:“原来竟是羽公子!羽公子别来无恙?”
来人正是公子羽。
观许六如此神色,敢情两人竟是旧相识。
却见公子羽上前伸手扶住许六,说道:“许大夫,你客气了。”
许六神情依然保持着无法掩饰的惊讶之色,他说道:“自从当初与羽公子关西一别,如今已经三年了。这几年我时常惦记着公子,却怎么也没想到竟能在此重逢,实在让我既惊又喜。”
公子羽却呵呵一笑,道:“许大夫,你看到我应该只有惊讶,却不知喜从何来呢?”
许六闻言,浑身轻颤,再次对公子羽弯腰拱手行礼,同时眼中竟然老泪横流,就听他颤抖着声音说道:“三年前我与公子在关西偶遇,幸得公子奇术指点,我才能成功配制出专治我家族隐疾的药方,我许六也才会有如今的儿女双全。羽公子对我许六无异于有再造之恩,此等恩情,老夫实在无以为报,如今忽然得见公子,自然心中欢喜。”
公子羽一笑,这一次却是生受了许六的这一礼。然后他说道:“当年我与你关外相遇,实属缘分。至于那件事情,我也不过就是胡乱提了一些建议,到底有没有用,说实话当时我也并不十分确定,说起来只是你运气好而已。”
许六郑重说道:“羽公子谦虚了。公子于医道见解独特,虽然很多医术医理初看时都难免有些大悖常理,但却有着令人出乎意料的惊叹之效。而我许六何其有幸,能得到羽公子的不吝赐教,方有我如今的家和圆满。而后又承蒙公子银钱相助,我这小小的回春堂才能有此规模。此等大恩,非比等闲,许六终其一生,只怕也难以回报了。”
“这就是客套话了,不说也罢。”公子羽忽然摆手道:“既然许大夫已经功德圆满,那就可喜可贺了。至于其他,不过我顺手而为,不值一提。”
许六心中似乎对公子羽有着奇怪的畏惧之意,闻言便不敢再多说。他略一沉吟,随即轻声道:“不知羽公子忽然驾临常州,可是有什么事需要许六效劳吗?”
“也无甚要紧事。”公子羽负着手,转而望向回春堂,略微打量以后,才又道:“刚好路过常州,便忽然想起了你,所以就顺便过来瞧瞧。”
许六连忙低声道:“羽公子若是有闲,尽管随时来回春堂便是。我许六虽是这药铺的掌柜,可要论实情,羽公子才算是回春堂真正的主人……”
却见公子羽一抬手,神色微微一变。许六心里一跳,连忙住口。
“阔别多年,许大夫难道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公子羽瞬间便又恢复了正常神情,同时漫不经心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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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六闻言,脸色露出尴尬之色,连忙道:“羽公子恕罪,是小老儿怠慢了,真是失礼了。”说话间,额头竟然已经冒出了微汗,显然心中颇为紧张。
公子羽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微笑道:“许大夫看上去脸色可不大好,为何如此紧张呢?”
“我多年不曾见过公子,此刻忽然久别重逢,心中便难免有些激动了。”许六连忙解释。
公子羽呵呵笑道:“若当真如此,那我岂不是应该要与你抱头痛哭了么?”
“羽公子说笑了。请随我来。”
许六陪笑说话,略上前半步,将公子羽领进了回春堂。
进了屋内,许六连忙对正在给人抓药的伙计陈小枝说道:“陈小枝,赶紧泡一壶好茶送到内堂来。”说完就带着公子羽转进了内堂去了。
小伙计应了一声,心头虽觉纳闷,却不敢啰嗦,赶紧去泡茶。
内堂环境清幽,有一处并不算大的小花厅,却布置得很是干净雅致,书桌上还放着一本翻到一半的医典。看得出来许六平时倒不失为一个朴素涵养之人。
许六引公子羽在内堂小厅落座,于是公子羽就在客座坐下。但许六却并未以主人身份坐于上首,而是随着公子羽敬陪末座。
仅以如此轻微的细节,便能显示出二人之间微妙又难以言诉的关系。
二人落座片刻,小伙计就麻利地送来了一壶茶。许六示意小伙计自行离去,自己亲自为公子羽倒上了茶。
公子羽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眼睛在花厅里随意的扫视着,神情自然。
许六心中却暗自忐忑,他端起茶杯,犹豫了一下又放下,故作镇定的脸上有隐藏不住的不安。
“许大夫,这几年你这回春堂看上去经营得还不错嘛。”公子羽忽然开口说道。
许六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恐之色,闻言忙道:“若非当初羽公子鼎力相助,又岂有回春堂的今天?这一切都是羽公子的恩德,许六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