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茗出了盈月茶坊,眼中隐隐带着自得。
什么眼高于顶的读书人,装的满身风光霁月的模样,还要义愤填膺地指责辱骂权贵几句,佯做挣扎不还是难掩动心?
权势才是男人眼中最重要的东西。
既然选择不了出身,就只能卑躬屈膝。
他薛鹤眠也不例外。
仲夏晚间的风从栏槛处吹拂而过,吹动了谢玉茗的裙裾,她跨进丞相府大门的时候,第一次体会到了相府千金这个身份的滋味。
或许她上回对待傅瑶也做错了,身在这个位置上,什么事都不该她亲自出手,借力打力才能不损她的名誉和体面。
她要学的还多着呢。
她也要让旁人看看,相府千金这个位置,她做的一点都不比她谢韫差。
琼芝见她回府提着裙裾走过来,微带急色道:“大小姐,夫人让您回来了去前厅一趟。”
谢玉茗愕然:“可是府中发生了什么事?”
她是背开贴身丫鬟出门的,给薛鹤眠送的信也是在街上使银子随便找的一个孩童送的,琼芝这样神色她还以为是她暴露了什么。
琼芝深吸口气:“是老爷,今日朝堂上陛下派了老爷前往益州赈灾,明日就要动身了,夫人让您去说说话。”
听闻是这事谢玉茗松了口气。
“我这就过去。”
前厅的娴雅堂处处精致。
徐有容穿着一件浅紫菱花纹的褙子,圆髻上只簪了一根点翠金簪,正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同前往益州的下人。
另一旁谢淮书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烛光跳动照出了他脸上沉重的色彩。
谢玉茗跨进娴雅堂之前恰好瞧见谢家老夫人也从回廊另一头走了过来,她便在门口等了等,待谢老夫人走近换上笑脸搀扶着她跨进去。
走进堂内,谢老夫人坐上了太师椅,谢玉茗便弯腰福道:“父亲,母亲,女儿来了。”
谢淮书只抬头瞥了她一眼,徐有容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挽住她。
“玉茗,你来得正好,你爹这次去益州少说也要两个月,娘便将你唤到这厅内好好说说话。”
谢玉茗满脸掩不住的愕然,眼眶也立时红了。
她轻捏住徐有容的衣角,声音里满是关怀:“爹怎会要去那么久?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徐有容看着纤细娇小的女儿,心软的一塌糊涂。
从前她脾气硬谢韫的脾气就比她还硬,天知道她有多希望有个娇软乖巧会依赖她的女儿。
这副模样落到谢淮书眼里也是软了心肠。
罢了,虽然这个女儿没有从前那个出众,但到底是亲生的骨肉,如今这么关心他也是因为血脉亲情,他不该总待她疏离。
“玉茗,到爹爹这里来。”
谢玉茗迈着步子走过去,轻咬着唇,柔弱的脸上尽是关切担忧。
“爹,女儿听闻益州闹了旱灾,不少百姓连吃食都困难,您千万要备足干粮,到了那头也莫要委屈自个儿,还有娘,一定要给爹多装些现银……”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似乎想到了那头的惨状,忍不住小声低泣起来。
八九岁的泓哥儿刚刚下学姗姗来迟,到了娴雅堂看着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小声啜泣的模样,心里满是莫名其妙。
爹是去帮扶百姓又不是去边关打仗了,这个姐姐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