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剜目灯（第1页）

烛龙目嵌入龙骨的刹那，归墟静了一静。

千万条青铜锁链悬停在紫萱发间，海底砂砾保持着腾涌的姿态，连鲛人王鱼尾溅起的水珠都凝在半空。唯有她剜目处的血在流，蜿蜒爬上森白龙骨，烫出焦黑的符咒。

“阿兄“紫萱摸索着抓住一片水晶棺碎片。碎刃割破掌心，血珠却逆流飞向龙骨深处——那里坐着个抱膝蜷缩的白衣少年，发梢系着陆青崖的残魂，正在哼唱青云山的采茶谣。

海底忽然响起瓷器碎裂声。静止的时空裂开细纹，紫萱看见三百年前的画面：月华仙子临终前塞给叶飞的并非玉佩，而是半枚烛龙目！茶馆雨夜说书人擦拭的青铜灯，灯芯里跳动的正是她此刻缺失的右眼！

“原来我才是灯盏“紫萱染血的指尖触到龙骨符咒。那些焦痕突然活过来，顺着血脉爬进她空洞的眼眶，在颅骨内刻下北冥全图。剧痛中她听见叶飞的叹息，从每个甲子轮回的尽头传来：

“阿妹，你总是不肯装傻。“

凝滞的归墟轰然运转。青铜锁链绞碎鲛人王的尾鳍，龙骨折断处喷涌出星砂，每一粒都映照着陆青崖支离破碎的前世——他竟是初代人皇剜骨塑碑时，溅落在北冥的第一滴血！

紫萱在漩涡中下坠。额间龙鳞灼如烙铁，烫出三百年前叶飞刻在水晶棺底的真相：人皇命魂永镇归墟不假，但每甲子的潮信不是祭礼，而是偷天换日的契机。陆青崖饮下的星砂，茶馆地砖的剑阵，甚至她剜目破局的决绝，都在叶飞化道那日写就。

“青崖师兄的血咒是钥匙。“紫萱忽然笑出声，任龙骨折断肋下三寸，“阿兄你总这般狠心，连自己的轮回都要算计么？“

海底亮起一点烛火。水晶棺椁的碎片逆流重组，棺中伸出苍白如玉的手，指尖捏着半块桂花糕——正是她七岁那年偷藏床底的霉糕。

“阿妹错了。“叶飞的声音混着青铜锁链的震颤，“为兄算计的，从来不是轮回。“

棺椁彻底拼合的刹那，紫萱看清了真相：叶飞怀中抱着的不是陆青崖残魂，而是被青铜锁链贯穿的说书人！那袭青衫浸透黑血，掌心的“平安“碎玉正嵌在叶飞心口。

“他要的是归墟外那盏灯。“说书人忽然抬头，露出与叶飞一模一样的金瞳，“紫萱姑娘，你当真以为自己活在化道之后？“

龙骨崩裂成万千玉简。紫萱在纷飞的简牍中看见惊悚画面：三百年前雨夜坍塌的茶馆里，说书人手中的青铜灯从未熄灭。灯芯里蜷缩着七岁的她，而叶飞的白发正从灯焰中一寸寸抽出。

檐角铜铃声穿透深海。紫萱的龙鳞突然炸裂，剧痛中她听见陆青崖最后的传音：

“师妹，看看你袖中的醉忘忧“

酒坛碎片不知何时扎进袖口。陈年酒液混着血水淌落，在海底凝成一面水镜——镜中倒映的归墟之外，青云山脚的茶馆灯火通明。戴斗笠的异客掀帘而入，柜台上醉忘忧的酒封完好如初。

“这是第几个甲子？“叶飞的手覆上紫萱空洞的眼眶，“阿妹，你该醒——“

龙吟吞没了后半句话。紫萱握紧的棺椁碎片突然化作茶针，她毫不犹豫刺入自己咽喉。归墟在血色中褪色成水墨，海底成了宣纸上晕染的墨点，唯有额间龙鳞还在发烫，烫出最后一句箴言：

“青灯不灭，夜雨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