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主任陪着杨老三坐在华沙牌小轿车里。杨老三十分惬意,摇下车窗,探出头去和邻居打招呼:“老尤,买菜去啊?”
老尤道:“是啊。咦?你这是怎么了?这不是你们厂长坐的轿车吗?你怎么坐上了?”
杨老三说
:“噢,厂里有个活,技术上遇见难题了,不好解决,这不,挺急的,派车来接我去攻关。”
老尤感叹:“你行啊,是个人物。”杨老三谦虚着:“小人物,小人物,我们主任亲自来接我。我说了,接什么接,我是草民一个,打个口哨我就呼呼地跑去了。偏不,搞得这么隆重。我忙,回头见。”
谷主任回过头来:“你少得瑟点吧,再得瑟,浑身的肉都要往下掉了。”杨老三拿把起来:“嫌我得瑟?那就把车开回去吧,我回家得瑟,在家里怎么得瑟也没人说。”谷主任气得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谷主任殷勤地给杨老三点了支烟:“杨师傅,别介意,抽烟抽烟。”杨老三问:“我师哥哪?”
华沙牌小轿车在厂区里慢慢地晃着。杨老三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大声地和工人们打着招呼:“老龚啊,早班?”老龚说:“嗬,坐上厂长的轿子了,蹭车吧?”杨老三说:“什么呀,是厂长派车接我,有要事和我商量。”
肖玉芳骑车过来了。杨老三更来劲了:“玉芳,玉芳,上班啊?”肖玉芳吃惊地问:“师傅,你这是……”
忽然杨老三又发现了肖长功,探出头去大声喊道:“师哥,干什么哪?怎么还亲自走道啊?快,上车上车!”肖长功瞪了他一眼。
会议正在进行。秦总,程厂长,技术处苏处长,三个有问题的工程师,张子清,吴若
水,刘寒冰都在座。
杨老三头上敷着毛巾,咳嗽、擤鼻涕、哈欠大口地作出一脸的病态。
程厂长说:“各位,今天特意把你们请来,01在锻钢出了点问题,咱们搞个会诊,说说吧,有什么高见?”杨老三矜持地问:“我?我行吗?”程厂长道:“不行找你干什么?说说吧。”杨老三道:“那我就说说?说不到点子上别见笑。我们吧,别看没参加01工程,可这些日子心思一直在你们的锻机上,我们四个人天天在一块研究,总想为01工程出点力,是吧,张总,吴总,刘总?”三个人点着头。
杨老三故作惊人之语:“我们从锻机的声音上就知道料的大小,面儿八十见方对不对?”众人大惊失色。
杨老三问:“长五米对不对?”众人哑然。
杨老三说:“我们没到现场,也到不了现场,可听锻锤匠声音,能判断出来,你们一天一夜锻多少钢,一百五十根对不对?”
汤大校惊呆了。
杨老三又卖弄起来:“我们知道这叫什么钢,高锰合金钢对不对?我们还知道这种钢是干什么用的,信不信?它是做高强度拉簧用的,对不对?我们还知道……”
汤大校突然一拍桌子:“不要往下讲了!说说怎么解决问题。”
杨老三道:“这正是我要说的,我和三个你们认为有问题的工程技术人员天天都在研究,下面就这个问题我向各位领导汇报一
下……但我们强烈要求参加01特钢的生产。”
汤大校和程厂长嘀咕了一阵子。程厂长说:“好吧。”
杨老三和三个有问题的工程师铺开图纸……
肖德龙带着王一刀和她的父母,推着自行车,在黄昏的街道上急匆匆地走着,车把上挂着礼品和嘎嘎叫的公鸡。
王一刀不断地回头催父母:“快点,快点,磨蹭什么!”王母嗔道:“这闺女,急的。”王父笑道:“这是见公公婆婆,看欢喜的。”
一家人喜气洋洋。
肖家小院里,冯心兰正借着太阳的余晖在晾晒野菜。
王一刀的母亲进院来了,呱呱哒哒地:“这就是肖长功的家吗?我的妈呀,大劳模住这么高级呀,还是洋房!”
冯心兰放下手里的活:“哎呀,你来了!”
王母道:“哎呀,亲家母,我和桂花来看看你们家!哎,亲家母,我这么叫是不是早了点?不早吧?”
冯心兰含糊地应酬:“什么早不早的,随你的意吧。大嫂,屋里坐。”
王家人进了屋。肖长功矜持地打招呼:“来了,请坐吧。”
王母打量着:“你就是肖长功?不忙坐,成天在家,坐得腚老疼,我瞅瞅这屋。”张张扬扬地打量着屋里:“啧啧,到底是劳模啊,你看这些奖状,我的妈呀,一张连一张,满墙都是,年画似的,都不用糊墙纸了。亲家母,你家老肖不简单啊,你摊上这么个好男人,哪辈子修的福啊!”冯
心兰说:“也没有什么,他这个劳模啊,也就是多出些力,多干些活,也是个大老粗。”王母:“大老粗和大老粗不一样,单看粗在哪里。”嘎嘎笑着说,“我们那口子,粗的就不是地方。”
肖长功正在闷头抽烟,不愿听了:“你来是有什么事吧?”
王母讲着:“还能有什么事?这不是吗,我家的桂花,你家的德龙他们俩把婚事定下来了,就看咱们当老的了,要是咱们点了头,就是亲家了,亲家和亲家见见面啊。你家的门槛高,我们先来拜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