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账查得很有效率,也很仔细。
其上还做了不少批注。
完全不像当初那个成日逃学堂的纨绔子弟。
郦酥衣不知道,沈兰蘅明明可以在江南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为何突然从了军,还去的是北疆那般偏远苛刻的地方。
她翻动这卷宗,目光落在字迹上,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般讨厌沈顷,对方并没有做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甚至对自己还很好。只是周围人一直在告诫她,沈兰蘅是个坏孩子。
说他纨绔、低劣、丢沈家的脸。
郦酥衣看了那卷宗许久。
终于不忍心将其偷走,右手将其一阖,却无意间翻到末页。
末页之上,些许墨迹还未干,零零散散的几个数字映入眼帘。
沈顷好像在算着什么。
又好像在筹划着什么。
一个“二十六”被他用笔重重勾勒了一圈。
郦酥衣蹙了蹙眉。
脑海中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下月二十六,是郦酥衣要迎她入门的日子。
整宿未眠,郦酥衣眼下攒了一层淡淡的乌黑色。她面色略微疲惫,垂着眼朝沈兰蘅点了点头。推开门时,第一缕天光还未亮起来,她摸着黑,悄悄回到了兰香院。
四下无人。
她悄悄点燃灯盏。
因是她一宿不在,屋内并未燃起香炭,周遭冷幽幽的,料峭的寒意将少女的身形包裹。
郦酥衣拉了拉领口,环视四周一圈,自袖中取出一小沓纸。
一小沓,密密麻麻,由她誊抄满了经文的纸。
这是她趁着沈兰蘅还未醒来,偷偷摸摸藏在衣袖里的。
她吹了吹其上的墨迹,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其藏在枕头下。
没过多久,鸡鸣报晓,第一抹天光亮起来。
即便她并未打开窗牖,却仍然能感受到,那缕令人欣喜的晨光穿过重重纱帐,明媚地落在她的面颊之上。
只感受着那亮光,郦酥衣便感到一阵欣喜。
黑夜过去,白天来了。
她终于又熬过了这一夜。
婢子们鱼贯而入,端盆打水,规规矩矩地照顾起她来。
郦酥衣刻意在眼睑处多打了些桃花粉,以此来遮掩住一夜未眠的疲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