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舟再次找到机会把捧了一路的花递出。
她迎着风雨,顶着日头,护在怀里的花束依然娇艳欲滴,一朵挨着一朵,店主在上面撒了浅金色碎水晶,消解了几分冷色调花瓣的凉意,如同山楂裹上最后一层糖霜,将两种不同的口味完美融合,创造出另一种风情。
江澜这人,给人的感觉更似青竹,根根雅正,少生枝杈,来时蔚舟还担心他嫌鲜花艳俗,直到见他眼神清亮,笑容加深,才放下心来,想了半月的言语在舌尖滚了又滚,终于出口:
“江澜,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虽说两人早已互通心意,但如此正式地询问,还是不免紧张。她又将两人的立场、家世、性格等等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再三确认不存在客观阻碍。
他会怎么回答呢?
心才稍微定了定,就见江澜迅速放下花,往房间里去了。
蔚舟表情空白了一瞬,脑中掠过各种他选择拒绝的原因,没等做出反应,那人又回到她面前,怀里抱着一束粉红色的花,同样被仔细包裹在精美的包装纸和系带中。
她愣住了,这不是他阳台上养的那束玛格丽特吗?
那束熟悉的花被江澜塞到她怀里,紧接着檀木香气就随着他的靠近逐渐清晰,侧脸被什么湿润的柔软事物轻轻拂过,很快又移到耳边,碰在她温凉的耳垂上。
“这句话,我等了很久了。”
蔚舟看不到此时的江澜是什么表情,只是这句话里隐藏的心酸与委屈,却丝丝缕缕地渗进她的胸腔,裹住了心脏,叫她也鼻酸起来。
不是“我愿意”,而是“我等了很久了”。
从她意识到自己喜欢江澜,到两人牵手表意,尚不足两个月,她却已经深刻体会过暗恋的酸楚。
哪怕闭上嘴巴,捂住耳朵,眼睛也会不自觉的追随那人的身影,情不自禁地解读对方的一举一动,生怕从中发现疏离与拒绝。
而江澜却说“很久”,想必是一个比她难熬百倍的过程。
爱是什么?心理学上说它是付出背后的情绪动机,生物学则将其归纳成荷尔蒙的分泌,但究其本质,爱是宇宙大爆炸后诞生的能量余晖,以记忆的方式被人类承载。
而记忆,是一种由过去创造,却能在遥远的未来绽放意义的奇妙事物。当阳光拥抱过花朵,光便携带了花香;晚风掠过人群,风就学会了低吟;影子在眷恋中消磨过岁月,它也铭记了光的身形。
从港口隔着纱布轻触的握手礼开始,到相隔几十光年,夹在在通讯情报里的寥寥问候,再到并肩坐在同一个席位上,记忆写下我们相爱的痕迹,无论这场相携是否有终点。
从一见钟情走到相看两厌,无非是最初的心动记忆被时间磨灭。以此类推,日久生情便是从记忆里一点点收集好感,拼凑成块,在某个临界点上质变为爱意。
所以她不会谴责自己开窍太晚,命运从来是有因有果,如同搭积木般,若其中一步行差踏错,也不会有现在的水到渠成。
但感伤是免不了的。三千多个日夜,其中藏了多少次不被回应的目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