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的,只要活着就会很疼的。
一条纤瘦的命在白炽灯下逐渐失去重量。
他还没到花期就腐烂了。
顾千当年太小了,以为每个问题都会有答案。
以至于他近乎执着地想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谁都能伤害他。
做好事是罪吗?
想有人爱是罪吗?
想收到礼物也是罪吗?
问题没有得到答案,直到现在,他依然很胆小。
这么多年来,顾千用瘦弱的身体和傲气的性格给自己做盔甲,活得辛苦又滚烫。
他并不怕痛。
所以他给了季留云那个背包。
他几乎是自虐地逼着自己面对这一段回忆,他要把自己骨头打断,让自己长出新的血肉。
他要向七岁的顾千证明他可以变好,他并没有错。
这是自私又自负的选择,季留云既然那么阳光明媚到处散发温暖,那为什么顾千不能利己一些。
借他的温暖,来托住自己的伤疤呢?
季留云做到了,顾千也做到了。
他以为,看习惯了季留云背那个小包,自己也能顺理成章抵抗住对于医院的恐惧。
是的,他恨营雪,但那片已经消散在时光的旧址,留下万钧恐惧伴随顾千终身。
童年的恐惧实在难以拔除。
母亲刺入顾千身体里的匕首生了锈,锈迹在骨头上肆虐,无数次差点压死这条倔强的灵魂。
顾千至今都害怕医院,他害怕这个生死并存的地方,害怕消毒水的气味,害怕白大褂,害怕那些滴滴作响的仪器。
这些害怕,顾千始终守口如瓶,也不敢让自己拥有坦然和被爱的能力。
他故意使走季留云,他以为自己可以独自正视恐惧。
可他失败了。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身体,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神经。手脚重新冰凉起来,仿佛又被绑回了那间病房,躺在白影笼罩的实验台上。
顾千像七岁时那样蜷缩起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