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處屏風撤了,掛在這裡如何?」皇帝問她道,「這樣走進屋裡就能看見。」
「陛下自?己寫的,陛下自?己決定就是了。」她淡聲說著?,語氣平淡得似眉眼間落著?寂靜的雪。
皇帝看她這般,倒有點懷念她前段時間動不動就和他?鬧脾氣的時候。起先他?因她動不動就惱,且是毫無?緣由突如其來的,自?己心裡也?是有點惱,但漸漸地,他?看她那?般同他?使性子,倒覺頗有生氣,別有一番可愛的活潑。
什麼?人生來就會逆來順受呢,如不是受那?許多磋磨,她真無?憂無?慮地長?大,不也?該是性情不羈,想笑便笑,想罵便罵嗎?
她不和其他?任何人亂使性子,卻只和他?,不正是因為他?在她那?里與別不同嗎?
因是如此,皇帝見她這會兒對他?半搭不理的,倒有點想似逗貓,逗激得她略炸一炸毛,就故意道:「那?就將這字掛在床頭,這樣咱們每天早上眼睛一睜就能看見。」
她卻對他?這荒唐的提議沒有半點反應,仍是垂著?眸子,像吃松子吃得有點口乾,將手上碎屑撣淨後,拿起擱放在果盤旁的小刀,取一隻橙子就要剖切。
「口渴還是喝熱茶為好」,皇帝道,「橙肉太涼了。」
她恍若未聞,仍是要切橙子。
皇帝看她似是執意要剖切,但又似乎是心不在焉的模樣,怕橙子滾動起來她切傷了手,就將那?柄嵌金小刀從她手裡拿走,道:「朕給你切。」
在她身旁坐下,皇帝似從前她當御前宮女時給他?切橙,在冬夜裡炭火溫暖的吡剝聲中,為她將冰甜的橙子從中切成兩半,再拿小銀勺將芬香的橙肉挖在小小一隻琉璃碗裡,端給了她。
明亮的燈火下,琉璃碗熠熠地閃著?光輝,簇擁得碗中金黃的橙肉似乎也?有了溫度。
皇帝看她執勺舀了一點送入口中,清甜的香氣里眉目靜垂,落在眼下的睫影也?似是歲月靜好的,想這不正是他?所寫的「花好月圓」嗎?
在遇到她前,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夜,會有這樣的心境。從前的他?,如何能想到他?人生里會有這樣特別的一年,這樣溫暖的夜,有這樣一人在他?身邊,與他?成雙。不……也?許已不止是一雙人……
「你會不會已經?懷孕了?」
皇帝脫口說出這句話後,就有點後悔。儘管這一年他?與她經?歷許多,但迄今他?也?不能完全猜知她的心意,不知這句會否惹惱了她。
小惱無?事,若大惱了,若她真有孕在身,因惱傷身了,那?可甚是不妙。
她卻似沒動氣,不僅沒惱,抬眸看他?時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底緩緩浮起一絲笑影。
倒惹得皇帝好奇起來,忍不住問她道:「在想什麼??」
「小時候的事」,橙肉甘甜,在唇齒間逸著?清的香氣,燈光下慕煙捧著?那?只橙黃的琉璃碗,好似捧了一盞溫暖的火在手中,火光在她眸中映著?柔暖的顏色。
「小時候不懂事,以為人只要成親,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懷孕生孩子了,還拿這事問我父皇,問是不是這樣?」
「這樣年幼無?知的話,小女孩原是該和母親悄悄說的,但我還未記事時母親就已不在人世,跟在父皇身邊長?大,總和父皇無?話不說。」
「父皇當然沒法正經?回答我,就只能含糊過?去?,說大抵是這樣,又說我還小,不要想這些?事,問這些?事。」
「我當時一聽就生氣了,因我本?就對他?忽然給我定下駙馬的事感到非常不滿,就手叉著?腰,站定在他?面前問他?,既然我還小,為何要給我定下婚事,還是個我根本?就沒見過?的人。」
「父皇就低頭不說話,避著?我的眼神不看我。我見父皇這樣,想起『出嫁』二字,就急哭了起來,邊哭邊問父皇,是不是因為不喜歡我、不要我了,所以才?給我找了個駙馬?」
「父皇急了,忙將我抱在懷裡安慰,說我是他?的心肝寶貝,怎麼?可能不喜歡我不要我呢?!我就趁勢摟著?父皇的脖子,撒嬌央求他?把婚事取消了,父皇又為難地低下頭不看我,許久後說他?雖是天子,卻也?不能隨心所欲,有些?事不得不為。」
「我小時候被父兄呵護著?,想不出有什麼?能令父皇為難的事,偏要追問父皇,若是那?件不得不為的事會讓他?的心肝寶貝一輩子都不快樂,他?還會去?做嗎?父皇沒回答,只是將我緊緊地抱在他?懷裡,最後說不會有這樣的事的。」
皇帝很少聽她一下子說這樣多的話,何況還是在說她過?去?的事,此前她從未主?動向他?說過?她的過?去?。
他?與她之間,到底是與從前不同了。皇帝握住她一隻手,心中似有許多開解寬慰的話要對她說,可要張口時,卻又都澀在唇邊。
對她的過?去?,他?曾想過?她若不說他?便不問,這時候因心中的疼惜上涌終是忍不住道:「到底為何……」
「我不知道,他?在要殺我時沒有說,皇兄也?不肯告訴我」,慕煙道,「現在他?們都不在了,這事更?無?從得知了。」
「可以查」,皇帝握緊她的手,看著?她問到,「你想要知道嗎?」
慕煙輕搖了搖頭,將用了幾勺的橙肉碗擱在桌上,「沒有必要了,不管是為了什麼?,父皇當年都選擇了那?樣做,那?就是他?的選擇,選擇就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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