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提起的心这才稍落,想了想,道:“你啊,其实也没甚么不好,就是有时霸道难缠了些,将来谁要娶你,只怕得是位脾气好的。”
赵敏笑着问道:“那周姊姊钟情哪一类人呢?是武功高强的,还是英俊倜傥的?是要对你千依百顺好,还是欢喜冤家样儿的好?”
周芷若心中一动,顺着她的话想了想,却半个人影也没想到,但看到赵敏说话时的嘴唇,正笑吟吟地一张一合,莫名其妙地,脑海中竟浮现出当初在万安寺中,赵敏递给她那酒杯上,映着的淡淡一抹唇印来。
思及此,情不自禁地又向她口唇上看了一眼,而那两瓣朱唇,竟也仿佛在用一贯取笑的语气说:“原来你已对我这妖女深深钟情了,是不是?不用害羞,老老实实说出来罢。”
忽然之间,周芷若惕然心惊,只吓得面青唇白,当下脸色一变,沉声道:“却是好笑,我做甚么要与你说这些?”
赵敏见她忽然恼火,哼了一声,怪道:“好好的,你又凶!”
殷离此时已梦呓了好一阵,终于声音渐低,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众人这才从她的梦话中各自回过神来,却是没留意赵周二人的窃窃私语。忽然一声极轻柔、极缥缈的歌声散在海上:“到头这一身,难逃那一日。百岁光阴,七十者稀。急急流年,滔滔逝水。”
月光下只见小昭正自痴痴的瞧着海面,幽幽唱道:“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她反反复复唱这两句曲子,越唱越低,终于歌声随着水声风声,消没无踪。
各人想到生死无常,一人飘飘入世,实如江河流水,不知来自何处。不论你如何英雄豪杰,到头来终于不免一死,飘飘出世,又如清风之不知吹向何处。
赵敏攥着周芷若袖口的手轻轻颤动,周芷若以为她伤口又痛,忙摸索去握赵敏的手,一触之下,竟觉那纤指寒冷如冰,心惊之余忙看向赵敏,却见她一脸怔怔,似有所感,倒不是疼痛的模样。
“想到甚么?”周芷若想了想,还是悄声问了出来。
赵敏回过神,眼神深深望向她,眸光中聚满温柔,轻轻问道:“周姊姊,你说人生在世,孑然而来,伶娉而去,又有甚么是久长的呢?”
周芷若淡淡一笑,道:“我曾读金刚经中所言,说一切都如那梦幻泡影,似露似电,到头来,富贵名利是虚,恩怨嗔痴是幻,却说有甚么可万古长青,那是佛经中的大道理,我自认慧根不足,尚窥不破。”
谢逊亦感怀于那歌声,朗声叹道:“这首曲子,听来有些熟识。好像许久之前,我在光明顶上听到过的一样。”
赵敏听他此言,心下一动,收敛了凝在周芷若身上的目光,问道:“老爷子,这曲子你听自何人口中?”
谢逊追忆旧事,心下慨然,幽幽道:“那是我二十余年前,听韩夫人唱过一次。”
赵敏眼光一闪,问:“那曲子……和小昭姑娘方才所吟唱的是一首么?”
谢逊摇头道:“隐隐有些像,但也无法确定……”
赵敏眸子深邃,又问:“这是明教的歌么?”
谢逊道:“明教传自波斯,那首歌当是地道的波斯小曲。我方才听小昭丫头所唱,确是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但到底……都记不清了。”他说到这,偏头问:“丫头,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这曲子?”
小昭一张小脸微白,一双手互攥着,道:“是……是我连日来,在海船上听殷姑娘所吟,她闲来无事便在甲板上哼唱,我只觉这歌声好听,一来二去,便也学得些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