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拍拍他胳膊,曹征忙喊他起来,“车头没开暖气,拽不得瞌睡,要感冒。”
“我没睡着。”林向昀没动,只睁开眼,“哥,我在想事情。”
“想哪样?”曹征甫一问完,当即自问自答,“你小子满脑子除啰她,也没得别嘞事情。”
没有指名道姓,彼此都是明白指代的是谁。
林向昀牵扯嘴角笑了下,“有啊,还要想下午给三个学生补点撒子。”
曹征一点不觉得好笑,“你莫转移话题,我今天不得给你上思想教育课。我在维也纳大酒店遇到起关妍啰。我是瞧不上她,但话又说回来,她也不是一点良心都没得。晓得你外公生病,特意切花高价开房间。”
话到此处他皱起眉,疑惑地喃喃自语,“怪啰,银行账户都遭冻结啰,她哪来楞个多现金……”
“她应该是把钻戒当了。”上次说当了,林向昀没信,这一次,他不得不信。
回正身体,他开口问:“那个陆修——”
“死啰。”曹征知道他想问什么,“得病死嘞,胰腺癌。正当年,四十岁出头。家底厚,生意做得大,留下不少遗产。没儿没女,就一个老婆,还有一个……”
自己掐断话音,烟头伸出窗缝弹掉烟灰,曹征说,“不用想也晓得,他老婆和关妍肯定是水火不容。我在广州有转行做贸易嘞战友,多嘞我也不方便问,只晓得姓陆嘞遗嘱还没有公布。”
听口风像话里有话,林向昀问:“哥,你在怀疑撒子?”
“关妍上回在电话头喊我帮她出城,说是有人命关天嘞大事。”曹征记得一清二楚,当时觉得奇怪,后来得知了陆修明的存在,他才有了头绪,“我没到起(猜测)她那种人爱财如命,赶起回切,十有八九跟遗嘱有关。”
林向昀没接话,他不认为关妍是个视财如命的人。她急于离开,除了她厌恶苍莱,很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可她为什么厌恶苍莱,林向昀同样不得而知。
疑团重重,将目光投去车窗外倒退的街景,他缄默着,再度陷入沉思。
停电的仁心堂依然人满为患,刘英杰把林家外公安顿在他自住的小里间。
林向昀赶回来,外公已经睡着了。输液药剂里含有安眠成分,老人家睡得还挺香,摇橹似的扯着绵长的鼾。替换走卢佩兰和小苏妈,又让江屹回家里看看,林向昀独自留下。给外公掖实被角,他坐进旁边靠背木椅。
单独隔出来的狭小空间,没有窗户,点了根蜡烛照明,光线昏黄黯淡。
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关妍,临时住进空置的单间,林向昀连着两晚都没睡好。无事可做困意随之而来,扫一眼输液瓶,后脑勺枕着墙壁,他沉沉闭了眼。
心事缭绕,做了个纷乱零碎的梦。
梦见烟柳依依碧波粼粼的莱河,梦见头破血流的自己,梦见瘦削苍白的少女。
水滴混合鲜血流进眼睛,视野被染红,他看见怀中少女眼皮颤动,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