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灼,村民们卷起裤腿,压弯着腰,一字排开,手握秧苗,迅而准确地将秧苗插进水田中。
自打分田到户后,人们对土地迸出前所未有的热情。
汗水浸透了背心,秦川扶着腰站了起来,感受着身上的疲惫,忍不住嘀咕,“造孽啊,怎么就回到七九年了!”
重生三天了,秦川还是难以接受。
上辈子拼了命地赚钱,几经沉浮,好不容易攒下千万身家,正打算享受退休生活呢,一眨眼就都没了?
这是招谁惹谁了?
回想自己这一辈子,没害过谁,也没做过孽,也不知道哪路神仙看他不顺眼,把自己扔回这个一贫如洗的年代。
是的,就是一贫如洗!
记忆中,整个生产队时代,家里就靠父母两个人赚工分,养着五个孩子,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有的事儿,经常都是野菜糊糊一锅炖,直到分田到户了,才能吃饱饭。
但也就能吃饱而已。
父亲秦大河是个看着木讷,实则看得长远的,认定了农村人只有读书才有出路,拼了命也要供孩子们上学。
别人农闲时在家休息,秦大河天天钻老林里,不是打猎,就是采药,拼了命地给孩子们攒学费,偏又是个命不好的,一年后因为采药,失足从悬崖落下,人当场就没了。
母亲张秀芬是个爽利人,说话做事风风火火的,父亲走后突然就变得沉默寡言,为了给孩子们凑学费,常常不顾脸面,低声下气地四处跟人借钱。
秦川上辈子直到上班后才能理解母亲的转变,她一个女人带着五个孩子,又常常要求人办事,不改变的话,早被人挤兑死了。
哪会儿他想着,等兄妹几个都成家立业了,母亲的性子应该就会恢复的,却没想到,她仿佛是完成了父亲的嘱托一般,精气神一下就垮了,没过两年就走了。
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秦川上辈子最大的遗憾。
想起这些事儿,秦川默默地感谢起老天爷,重生是真好啊,既然让自己重来一次,无论如何不能让悲剧再次生。
至于穷点,哪算事么?
改开的大幕已经拉开,是势不可挡的,有着先知先觉的优势,要是还赚不到钱,不如一头撞死算逑。
只是想到家里穷得叮当响,秦川还是忍不住头疼,创业最难的从来都是第一桶金,哪怕是重来一次也不容易。
尤其是在农村,就靠那几亩地,这辈子都没有翻身之地。
“回家吃饭了!”
太阳高高挂起,小姑娘在稻田边上大声呼喊着,秦川循声望了过去,是幺妹儿秦晓薇,小丫头今年才六岁,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秦川看着心酸,上辈子这丫头就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在八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没了。
为了给她治病,家里又欠下不少外债,成绩拔尖的老三秦明因此辍学去当了木匠,成了老三一辈子的遗憾。
即使后来在自己的帮助下,老三开了家具厂,成了市里知名的企业家,也常常感慨没能上大学,后面学别人去考了函授,算是弥补了些许遗憾。
算算时间,大姐秦晓宁今年也要辍学了!
自己要上高中,老三要上初中,都是要住宿的,开销一下就大了起来,家里也撑不住了,大姐才主动辍学的。
如果按照上辈子的轨迹,父亲去世后,大姐为了帮衬家里,死拖着不嫁人,都给拖成“老姑娘”了,搁这普遍早婚的年代也是个独一份,没少被村里人嘲笑。
后来直到二十六岁才结婚,幸而姐夫也是个争气的,做起了水果生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才让自己心里少了几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