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扶他起来,坐在他身后支着他,第一口药就把他给烫了。
可见不是鹤心,他疼得连口齿都不清了,“我要回杏子坞,可怜我生着病,还被药烫了。”
那人将药吹吹,再喂他第二勺。他捂着嘴,“不喝,舌头破了。”
崔彻闹着脾气,人比先前清醒。倚靠的身躯绵软得很,似是个女子。府上没有侍女,青瑶也不便来,是贺初吗?他想睁眼看,却没有力气。
那人见他不肯喝药,也不勉强,扶着他躺好。他朦胧的余光里,她先是啜了口苦药,继而俯下身子,似是要哺给他喝。她俯身时,气息有略苦的青翠与微甜的清新。尚未干透的发丝在他脸上留下湿冷的触感,让高热的人觉出几分沁凉。他心跳如鼓,微抬下颌,启了唇,等着药从她唇缝渡来。等来的却是一只紧捏他下颌的手,然后,药被徐徐倒入他口中,一滴不剩。
喝完药,崔彻几乎立刻握住她的手腕。
过了一会,他问:“‘嗯’是什么意思?”
贺初只当他是高烧时说的胡话。
他将脸埋在她手里,“阿九,嗯,不是答应的意思吗?”
贺初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安抚,他身子又倦又难受,很快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见贺初坐在床畔的月牙凳上,头枕他的被褥,乌发披泻,睡得正香。
他不知不觉牵了她的手,一夜未曾移动。她的手娇小得很,握在掌中,有种羞答答怯生生的意味。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灌药时像一只不容抗拒的钳。
崔彻下床,轻手轻脚将她抱了上去。被中残留着他的体温,她一躺下,就蜷缩成一团,像个小动物一样蹭了蹭。帐中是他的气息,似仙山空灵,似孤松静冷。她轻嗅一口,安然入睡。
喝过药,感觉好多了。他推开朱鸟窗,将一屋子浓郁的药味散出去。
屋内霎时春光明媚,鸟声清迥,贺初因守着他睡眠极浅,半支起身,揉了揉眼。
崔彻见她娇柔懒起,眼神无辜,发丝倚在风中,浅红的唇似无人品赏的花瓣,一颗心狂跳得厉害,忍不住调笑,“不过下床开窗的工夫,殿下怎么钻我被子里了?”
啊?她看看,黄花梨木嵌玉质栏杆,月白帐子披泻,半躺在鼠背灰丝褥上的她,身上盖着一条石青缎绣平金云鹤的锦被,这是崔彻的床!有那么一刻,她还幻想着是他把她抱进去的,冷静下来还是觉得不可能,像被什么烫了一样,立刻跳了下来。
崔彻重新坐上床,煞有其事给自己掖得严严实实,对月牙凳上几乎羞成一团的贺初道:“阿九性子越来越古怪了,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她不明所以,他拈着她的一段发,在她眼前晃晃,“你在我这儿浣发了?”又拎拎她身上衣衫,“这件熏香如此特别,好像是我的吧?”
贺初:“……”
“你还趁我开窗的时候鹊巢鸠占?”崔彻忍住笑,贼喊捉贼,“你是不是对我起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