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当晚爷爷请客,场面不小,大队支部成员全参加了,凌福蓉硬是让母亲留下了,凌宗文下午有事早走了,加上七八位长辈亲戚,十多个人,在堂屋拼了两桌才坐下。
我和凌福蓉坐一块儿,她一直粘着我,寸步不离,母亲拉她挨着自己坐,她拉我坐她身边。
爷爷做东,居中而坐,得意的很,头一次主持这么大场面,笑的山羊胡子飞舞,不说话时就捋着山羊胡子,盯着每个人看,其实也没几根可捋的,习惯动作吧。
要不是等奶奶的拿手绝活——红焖山兔,早就开场了。所闷的山兔子是赵叔他大儿子两小时前刚从山上逮来的,而且一下送来两支,每只差不多五斤重,活蹦乱跳,绝对新鲜,两支一起闷了。
红焖山兔端上来前,桌上已经摆了十五道菜,每盘菜都盛的冒尖,跟小山一样,一盘顶上我家三盘不止,这就是老家人的豪爽大气。满屋飘香,早就让人齿颊生津,所有的目光都盯着桌上的菜,咋也看不够,比过年都丰盛,估计不少人口水早就咽了一肚子。
“红焖山兔子——来喽!”
随着一声喊山般的吆喝,只见小叔端着一个硕大的砂锅迈进门槛儿。
所有目光一下由桌上转向砂锅。小叔稳稳走到桌前将砂锅高高端放到桌正中,请爷爷开盖,这都是有讲究的,红焖山兔是主菜,砂锅盖不可随便打开的,只有主人有资格揭盖开吃。
爷爷再次捋了捋山羊胡子,环视了一下,然后向坐在身旁的母亲和赵叔笑道,呵呵,俺开了!
母亲和赵叔同时点点头,开吧,开吧。
爷爷起身,身子前倾,一手扶桌,一手伸向砂锅盖,笑看着大家,说,俺开啦?开吧,开吧!全屋一起回应,聚焦砂锅,甚是期待。
“——开喽!”
爷爷喊着打开砂锅盖。顿时肉香扑鼻,弥漫全屋,盖住所有的菜香,不愧为主菜。
“来,大家都端上酒盅站起来,为红焖山兔子干了第一个酒!”爷爷随即直接端起酒盅说,大家随即呼啦一下站起,笑着一饮而尽。
万万没想到,爷爷带的第一个酒竟是为了山兔子,而不是欢迎母亲和我,这主持风格太奇葩了,我想,这要是父亲在场,还不笑掉大牙呀。
坐下后,我憋不住笑了,母亲注意到了,隔着凌福蓉打了我一下示意我别笑,凌福蓉对我耳语叫我控制着点儿,我看了眼爷爷笑的更厉害了,根本止不住笑,凌福蓉在桌下使劲儿掐我的手,她越掐我越笑,气的她干脆使劲儿掐一下我的大腿,疼的我差点儿叫出声来,接着以牙还牙,也掐了一下她的大腿,不过,没舍得太用劲,她慌忙抓住我的手,脸色绯红,可能嫌我掐的位置太靠上吧,这都怪她坐的太靠前呢。
“呵呵,“爷爷拿起筷子看着我笑道,”你看把俺大孙子给笑的,别光顾着笑了,赶紧到兔子肉吃呀!今儿算你有口福,你奶奶做的红焖山兔子肉可好吃了,你在城里吃不到的。“说着转向大家用筷子指着砂锅说,”来来来,大家都动筷子,吃吃吃!”
话音刚落,十几双筷子快如飞箭一齐射向山兔子。
顷刻间,吧嗒嘴的声音响彻全屋,而赵叔嘴吧嗒的最响,不言而喻,他最有这个资格,要不是他,哪有山兔子肉吃。
赵叔很快坐不住了,第一口兔子肉刚咽下,就端着酒盅站起来,主动带起第二个酒来,他并不要求大家站起来,先是躬身向母亲说,“今儿俺代表大队党支部和大队全体社员,热烈欢迎俺大嫂回老家!”接着转向我说,“同时热烈欢迎凌福海回乡插队落户当知青,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然后面向大家说,“来,大家共同举杯,为欢迎大嫂和福海干了第二个酒!”
一放下酒盅,筷子即满桌飞舞,疯狂到吃着每一道菜肴,当然红焖山兔子依旧最受欢迎,大家吃的满嘴都是菜渣,绝对串味了。
不等大家放下筷子,母亲也等不及了,端起酒盅提前回敬大家,主动带了第三个酒——感谢酒,感谢大队党支部,感谢大队全体社员,感谢爷爷等亲戚们的热情欢迎和盛情款待以及大队为我回乡所做的周到而细致的安排和服务。
大家一同向母亲和我举杯敬酒,一同干了杯。
随即又是一通忙碌的到菜动作和吧嗒嘴的动静。红焖山兔子先被清空,只剩下汤水,有人还在拿筷子在汤里不停地捞呀捞,偶儿捞出一点儿肉渣渣或骨头都跟捞到宝一样乐的不行。我的天,这也太着急了吧,刚过三个酒山兔子就没了;再瞅瞅别的菜,也都所剩无几,最多仅剩半壁江山,这老家人也太能吃了。
好在大家酒喝的并不多,最终只喝了两箱12瓶老白干,想多喝也没了,赵叔早就规定下了,今晚撑到顶就喝这么多酒,一瓶也不能多喝,要是依着大家放开喝,再有12瓶也不够。
当晚,凌福蓉被母亲留宿,跟母亲睡一床,说要搂着闺女(母亲已经把凌福蓉认作干闺女)睡;我直接睡到知青宿舍,翻来覆去的咋也睡不着,或许换了地儿睡觉不太习惯,抑或酒喝多了,也难怪,今晚我成了重点“关照对象”,自然少喝不了,直到快天明时才睡着,梦见好几回凌福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