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好几次睡梦中她都能感觉到枕边人强烈的热情和压抑的喘息,总是在深夜,她想睁开眼看看他,嘴还没张开就被他死死堵住,她的脸被液体打湿,她想,在这种事情上他总是很卖力,就好像每次都是最后一次。
平市二院是本地一家精神病医院,主要负责收治和托管患有各种精神障碍的人群,医院不大上下三层楼共二百来张床位。一早,张华强从门口买了小笼包和豆浆,路遇来上班的护士彼此点头问好,声都没出。手机“滴”一声显示有消息进来,他当是广告传销没在意,直到女儿张盈吃完小笼包问他要手机玩才看到银行卡账面发生变动发的提醒消息。退出消息界面把手机递过去,说:“不要玩太久,对眼睛不好。”
张盈今年刚满二十五,但已是二院的常客,周围几个科室的护士医生对父女两个的出现都见怪不怪,早些年还有人好奇私下打听这家女主人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久不见人,渐渐地也就形成默契闭口不谈。
徐筱茹接到强叔电话很意外,也惊喜,“强叔。”她先开口叫道。张华强烟瘾犯了,医院有规定他只能下楼来抽,烟雾熏得他眼睛眯成一条缝,让人看不出他心情。“筱茹,那钱”
“那钱是之前的奖金,说好了大家努力干年底有分红,”徐筱茹没等他话说完就插言解释道:“本来打算有时间去给你拜年的,但我跟着爸妈回老家了,只能在这里给强叔你拜个早年祝你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爸爸,你又抽烟了?”张华强在楼下连抽了三根烟,直熏得周身烟雾缭绕才上楼,走到二楼才想起来张盈不喜欢他浑身烟味说是难闻得很,最后在楼道里前后走了好几个来回才进病房,谁料还是立马被识破。
张华强下意识想掩饰,咳嗽两声说:“没抽多少。”张盈穿着蓝白条纹形病号服,两只眼睛轻飘飘落在张华强欲盖弥彰的脸上,低头继续翻书,道:“臭死了。”
徐筱茹放假回家那天是周三,她本来打算在和馨苑呆到周六等边扬放假休息两个人出去逛一天看个电影吃顿饭再回家,边扬虽然没有明着拒绝,话里话外却都是在催她早点回去。徐筱茹看着他半天不说话,内心掀起层层波浪面上却一片平静,边扬亦是不作声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徐筱茹向来吃软不吃硬,他三番五次刻意冷着她不肯说出实情,她一腔热情跟兜头淋了雨没什么区别,故而也就冷言冷语道:“少吃点辛辣的,嘴角都上火了,橘子也是。”深夜,趁她熟睡之际他依旧贴上来,火热地,急不可耐地,动作比平时要粗鲁几分,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暴力贯穿,他的牙咬在她的左肩上,进了肉见了血。徐筱茹疼得泪水横流,一巴掌拍过去结结实实打在他的左脸上,力道凶猛,声音清脆,她自己也被吓得愣两秒。
“疯了吗你,”饶是如此她依然没有松口,声音带着未完全清醒的嘶哑,但依然能看出她毫不掩饰的怒火,“到底怎么回事,再这样我真生气了。”那一巴掌无疑是疼痛的,但边扬不在乎,仍旧埋头去啃噬缠咬,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隔天徐筱茹就收拾行李回了家,张华强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陪着卢芝惠在超市置办年货,往年她通常要到大年二十九甚至除夕当天才放假,这事便轮不着她。按照卢芝惠的计划,他们一家三口置办完年货得赶在年前回一趟老家,虽然两边老人都不在了,但亲戚间必要的走动来往还是要的。如此一来一回就得花去两三天,今天已经是大年二十四,算算时间有点赶。
“那就年后再去呗,年前舅舅他们也不一定有时间,都忙着,”卢芝惠让徐筱茹列了张购物单,她在后面负责推车提醒,卢芝惠在前头比对采购。超市里已经播放起“恭喜发财”歌曲,放眼望去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往年徐筱茹最盼望过年,因为放假可以在家睡大觉,现在却觉得吵得人心烦,手不自觉想去翻手机,又控制住。
“本来是这么想的,昨天跟你舅舅打电话他说磊子回来了,呆不了几天年后就得走。”
徐筱茹了然,问:“磊子哥当兵有五六年了吧,好像还是头一次回来过年,舅舅舅妈这个年肯定嘴都合不拢。”前头是生鲜区,徐筱茹她们要右拐去熟食区看看,那里有卖磊子哥喜欢吃的生腌,有人心急把推车扔在路中间自己跑过去跟卖生鲜的讨价还价起来,导致过道拥堵挤了一堆人。
“得有,他不是上大学那时候去的嘛,你们两个生日就差几个月,算起来是有那么些年了。”卢芝惠在前头拉着车不管不顾就往人堆里挤,徐筱茹跟在后面不停大声喊“借过借过”。
“你谈的朋友呢,什么时候见面一起吃个饭,”有人从这头挤过去就有人从那头挤过来,挤过去的徐筱茹被挤过来的壮实阿姨撞得一个趔趄,顺势倒进屁股后面紧跟着的五六岁小孩身上,要不是小孩妈妈反应快大力推她一把,今天说不定还得惹上口水官司,逛街的心情更是糟得不能再糟,烦闷的语气不加掩饰脱口而出。
“谁知道,说不定过几天就黄了,还吃什么饭。”
闷闷不乐的徐筱茹在黔林区郁郁寡欢,边扬在龙海也阴沉着脸,煞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现在的状况于他而言已经不是风雨飘摇那么简单,更像是一路饥渴的落魄旅人经过万里跋涉终于抵达绿洲时却突地漫天扬沙大雪飘落举目四望前路不见一丝光亮——是有人生生掐断他最后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