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周末到来,舒辞拨来电话提出让他回家一起吃个饭时,言息已经提前预感到,这顿饭的主题是什么。
尤其在厨房,跟阿姨确认了明照衣今天也要回家后,言息愈笃定了舒辞所谓的“有重要的事要讲”是指什么事。
“既然我哥也要回来——”
言息双手撑在流理台上,对厨房里忙碌的阿姨们说,“那,就再多准备几道他爱吃的菜吧。”
其实,专职做饭的阿姨们比言息更清楚,大少爷爱吃的是什么。
于言息而言则更简单不过,一两句吩咐的工夫罢了。
但仅仅是两方的顺手为之,也能达成一件让明照衣意想不到的事——
这次,饭桌上离自己近的地方,多了好几道合自己口味的菜。
严格说,他并不算这处庄园的主人,也不能归于客人那一类。
不尴不尬的存在更显突兀——尤其因为明豫最近的动作,他预感这对夫妻的婚姻即将走向终结,庄园的主人也将变更为舒辞时。
这可能是明照衣最后一次来这边的庄园。最后一次却能感受到久违的善意,来源于谁就更好猜了。
饭桌上,舒辞又提起“下个月就是年底了,公司的年终会议董事们都在,也该叫小息这个晚辈去认认人”之类老生常谈的话题。
明照衣目不斜视地舀起一勺汤,静静垂下眼,注视汤底映出自己的影子,和隔壁言息不时晃动着的手臂。
碗筷相碰的声音。
不咸不淡的话题。
这样的氛围,明照衣很熟悉——父母因为离异,不知该如何和孩子提出,只好漫无目的扯着闲话。
毕竟,他也曾经历过。
但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差异,像扎进指缝的小尖刺一样,不尖锐,但磨心:他的父母,不会如此平和地坐在一起,谨慎于该如何向孩子提出离婚的话题。
当年,明照衣是被突然告知的。
而所有人都以为,已经亲身见证父母数年来如何分居如陌生人的事实,他不该感到惊讶才是。
这顿饭到达尾声,明豫终于向言息开了口。
“小息,照衣,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猜到,叫你们回家吃这顿饭是为了什么……我和你妈妈是和平分手的……小息,你放心,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看作自己的孩子,就算我和你妈妈离婚了,也不会影响这一点……”
明豫脸上审慎的表情,一定程度弥补了明照衣少年时的缺失。
……原来也是会的啊,担心孩子心理健康什么的。
但是,满足与轻松并没有如期而至,此刻,明照衣反而侧了侧头,将目光投向了言息。
那张只有安静时才显清冷秀丽的脸映入眼帘之时,明照衣怔了一怔——
他忽然明白,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少年时期的心结原来正在烟消云散。这一过程缓慢而悄无声息,犹如雪的消融。
至少,在此刻,有另一件事更能攫取他的心神。
——对言息而言有什么影响?他会有什么反应?
自己的心情,是好奇,幸灾乐祸,愉悦……还是说,在担忧着?
“……哦。”言息点头。
在明照衣咀嚼复杂的心绪时,言息的反应却完全在意料之中——他没什么反应,甚至又夹了一筷子爱吃的菜。
“你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了就好。至于我……没关系啊,你们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
见他们还都望着自己,言息迟疑着歪了歪头,“嗯?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