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刚刚退休,还有余热呢!”丢德对桑丘说。丢德和桑丘决定继续磨磨拉瓦锡。
拉瓦锡用嘴含着眼镜腿,抬头看了看桑丘。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在长期的军旅生活中,他已经展出一套适应上下级的简洁沟通方式。把宝贝女儿嫁给丢德后,他感到终于完成了一件任务,能够略微从三十年的军旅从戎生涯中解脱出来。好好地休息一下。停战协定是1943年签的。艾森豪威尔在美国宣布了意大利的战败。然而我们真的战败了么?他想,毕竟我们打赢了北非。控制了局面,并且我们不喜欢德国。拉瓦锡从这一脑袋的战争局面中抽身出来,眼下他还要应付这唯一的可爱小女儿,自己的小甜心。关于女婿找工作的一些麻烦事,这可太纠缠了,他想。但他的想法并没有以任何表情传达到面部的任何一块肌肉和脸部。自己老了,能帮帮女婿,有什么不可以的呢。那就这样吧,他推了推眼镜,缓缓地开口:
“好,桑丘,你想要什么呢?”他慈爱地看着自己唯一的也是最小的女儿,眼睛弯了下来。
“你帮丢然和丢莉找个工作嘛!”穿着西西里特色印花连衣裙的桑丘捋了捋耳边的一丝坠下来的黄色长卷,不假思索地说。
丢德此时高大魁梧站在一旁,用手揽着桑丘美丽而瘦削的肩膀,仿佛在对一位老人宣告自己得到了她。“你女儿是我的了。”他想,然后用带有攻击性的眼神和时尚青年的特有风度,挑衅地看了看拉瓦锡。“你想不想你女儿过得好嘛!”
“是啊是啊,你帮丢然和丢莉找个工作嘛!”桑丘又重复说了一遍。
这事并不是不能办。拉瓦锡和自己的战友早就是生死之交,给后辈找个工作这种事和《停战协定》的具体内容来说,对于拉瓦锡来讲,简直是上不了台面的要求。然而拉瓦锡并没有即刻答应。他看了看这一对沉浸在不谙世事的激情中的新婚小夫妻丢德桑丘,脑内想的都是如何将意大利的角度置于德国、英美之间。毕竟德国佬喜欢闪电战,他们强大的装备决定了他们战争中的主导地位。而自己是跟着打的。俘获了些斯拉夫人。
在北非,英国佬们长途跋涉来到南欧,作为本地人,我们当然打得他们找不到牙。只是耗着就能耗掉他们的运输和补给。拉瓦锡想到自己管理补给的一万军队的这些娃娃兵们,脑内计算着他们需要的番茄罐头数量。
美丽的地中海就在家门口。这样的退休生活是多么惬意。拉瓦锡摸着光秃秃的脑袋,扶了扶眼镜腿。看了看丢德。
这不是丢德第一次来拉瓦锡家里。作为一个拿到米兰理工大学科学学士学位的年轻有为的男人,他并不担心自己的未来。他看了看美丽的桑丘,内心充满了欢乐和对新婚生活的向往。这么美丽的女人是自己的了!他高兴地想。我的妹妹们还在乡下,那农场不算宽阔,做一tenant并不好受。在学校派对认识了桑丘这样美丽可爱像索菲亚罗兰这样漂亮的女人,让她成为我的妻子,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桑丘也对望着丢德,这样高大帅气有意思的男神。虽然穷了点,可是人是好的。这一对可人儿的化学反应和对视被老拉瓦锡看在眼里。拉瓦锡不得不想,就成全了这对小情侣吧,我做个成人之美。
拉瓦锡衡量一下自己已经退休的军需部顾问身份,想想自己日后的生活,叹了口气应下来:“好吧。明天和我到东32街的政府大楼里见。”
这时候,拉瓦锡家里的电视里放着新闻:佩特罗·巴多格里奥将军去世了。
拉瓦锡想了一想,自从停战以来,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佩特罗·巴多格里奥是自己的老上级。他摆烂了,自己岂有不摆的道理。谁会喜欢墨索里尼!现在墨索里尼早就死了。巴多格里奥元帅落得清净。
清净难啊!刚刚退休,小辈又来了。
拉瓦锡摸着常年作战留下的青头皮眼镜,拉开抽屉,抽屉里放着硬挺棉布纹织的浆洗染色大盖帽,不由地升起对过往军旅生涯的一种留恋。自己仍然是巴多格里奥元帅的老部下。巴多格里奥元帅是那样的伟岸和谋略。拉瓦锡止不住地回想着自己对巴多格里奥的敬仰和崇拜。19世纪后半叶,自己只有十几岁,便被巴多格里奥看中,担任警卫员,跟着巴多格里奥走南闯北,到希腊,到英国,到北非,斡旋德国,打奥地利。作为巴多格里奥的小兄弟,自己和巴多格里奥就像叔侄一般亲切。感谢老叔叔对自己的关照。
此时的巴多格里奥已经八十多岁。不怎么出来见人了。家里有女眷照顾。拉瓦锡十年前还经常去巴多格里奥家的别墅里拜访老领导。现在自己也六十多岁。回家咯。巴多格里奥荣休后,自己也卸下军装,转为政府官员。改改报告,做些办公室的活计。当年的草鞋、半自动步枪、水壶和行头倒是在柜子里放着。时不时看看留个念想。
那巴多格里奥住在一座石头房子里,晚年有自己的孙子孙女,家里也有保姆,有时候拉瓦锡去拜访,还能见到小孩子的哭声、尿布奶瓶和饮料。年轻人在乡下爷爷的别墅里度假。巴多格里奥写写书,休息着,见到拉瓦锡,头也抬不起来,只能向他点点头,年老耷拉的眼睛里闪着昔日战果和天主雄鹰的荣耀。巴多格里奥的孙子也已经二十多岁。
除了这位老上级之外,值得一提的还有伊万诺埃·博诺米。都是老人儿咯。
这我就帮丢德这个年轻人再去求巴多格里奥一次吧。他摸了摸鼻子,打量一下丢德。这年轻人看着也还顺眼。
桑丘和丢德对视了一眼,用手攒成拳头,一个fistbump,高兴地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