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膛的温度钻过轻薄绸缎传递至我身上,那般温度总让人觉得分外安心。他身上已经长久地不曾萦绕着麝香味道了,我却依旧喜欢将耳朵贴在他胸膛上,听那骨下强烈有力的心跳。
“眠眠,”半晌,他突然出声,“他们是不是连取名都要欺负你?”
取名……取名。
大哥叫沈虎材,听着便是个威风凛凛的名字;二哥叫沈鹄显,望他仕途得意的寓意也再明显不过;阿姊叫沈听鸾,鸾为神鸟,同样是个好名字。
人人都被寄予厚望,唯独我自己,只能做一只沉眠之鹤。
“你觉出来了?”我反倒是释然的。
“凭什么只许他们锦绣加身,不许你另博一番天地?为何你就只能低眉顺眼地受人气?”伽萨的胸膛起伏着,显然是为我打抱不平。
“我早已不在意这些。”我摇摇头,“你不是说过,万明便是我的天地么?”
伽萨眼中含着心疼,“我是替你委屈,眠眠,每当我靠近你一点,就越觉得你从前过得太艰难。”
“如今都好了。”我将笑意浅浅漾入眸中。
“你们渊人可是有弱冠取字的说法?”
“是,不过多是家中长辈取字。不过放眼王府,连带上宫里那两位,谁都不配给我取。”我如今在王府一番闹腾,到时候还得进宫去与沈澜唇枪舌剑一番,想来就头疼,“不过我也想好了,就请皇叔给我取个字。”
拿这事讨沈澜的高兴,说不定他心情一愉悦,通商之事就有指望了。不过是取个字罢了,万明没有这般讲究,也无人会念我的字。纵然我不喜欢,搁下闲置就是了。
“凭什么让他给你取?”伽萨捏着我的指尖,指腹从两指间薄嫩软肉上碾过,叫我不自觉颤了颤手指。
我抬起头,气息轻吐在他耳垂,故意道,“那请你给我取,可好?”
虽是随口一说,伽萨倒是很高兴,沉吟片刻,张口道:“娇娇。”
“什么?”我歪着头从他肩上离开,似是没听清他说的话。什么“觉觉”、“皎皎”、还是……
“娇娇。”伽萨将我被捂得温热的手摊开,指尖在手心写下个笔画分明的渊字。
是“自在娇莺恰恰啼”的“娇”。
我一时辨不清他是说我身娇体弱,还是说我娇蛮任性,总之不觉得是好话。谁知伽萨却是很满意地兀自点了点头,唤道:“沈娇娇,好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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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娇娇”从他脑袋中蹦出来,伽萨那张薄唇似乎就离不了这两个字。
他“娇娇”“娇娇”地念叨了一路,似乎很想说服我就取这两个作字。我自然不愿意用这样柔美又别有“情趣”的字,别着头一路,可惜捂着耳朵也搁不住他的声音。
若他是什么小动物,恐怕叫声也要变成“娇娇”了。
片刻,我终于忍不住叫停了车奴,起身跳下车去。
“怎么了?”伽萨紧随其后下了车,终于不曾再念那两个字。
我站住脚步,埋怨道:“我怕某人再娇娇,把车给‘娇’散了,人‘娇’晕了,到时候又只能抱着我走。”
他“嘿嘿”一笑,忙不迭来牵我的手。此时正在御河旁,两岸都沿河摆上了许多小摊,来往游人络绎不绝,是京中最繁华的地方之一。
渊人不比万明人开放热情,亦不对男风那般司空见惯。我怕两人牵着手在街上惹人注目,忙将两手缩入袖中别在身后不让他碰,伽萨却铁了心要将我的手握在掌心,伸长手臂来捉我藏在身后的手。
不闹还好,他这一伸手,倒像是要把我圈进怀里似的。此时站在桥上最高处,就是想躲着人也难。
果然,我小心翼翼地抬眼,视线刚越过他宽阔的肩头就与一卖鱼的小贩相撞。他好奇地盯着我们两人,目光尤其在我脸上落了一落。
我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小声道:“伽萨,好夫君,别闹了,人家都看着呢。”
“不成么?我就是想叫全天下的渊人都知道,眠眠是我的小王后。”趁着我心上窘迫,伽萨飞快捉住我的腕,将瑟缩着的手从袖中剥出来,与我十指相扣。
果不其然,此时桥下一艘小船正缓缓推开水波。船上裹着头巾的女子抬头一望,正见我们二人携手立于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