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未见,她似乎又长大了不少。说话不似从前那般轻快烂漫,倒是稳重了许多,心思也缜密起来。
也许是因先前伽萨被心魔所困时,她半求半逼我去见他一事,我与她之前的隔阂尚未完全消除。一路并肩而行,伽殷时而将目光向我一瞥,却并不说话。我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却也不多言。我们两人便这般默默地回了宫。
小奴将马牵走,我拂了拂衣袖,终于道:“他应该还有别的话让你带给我罢?”
伽殷顺势开口道:“是,此处不便细说,请嫂嫂与我一同去羲和殿。”
羲和殿是万明历代君主处理政事的地方,我心中暗暗一惊。伽殷所言要去羲和殿,难道是伽萨将国内诸事都要托付于我们众人?
灯火摇曳,将宫墙上的浮雕照得甚是吓人。我心中虽有疑惑,却也知道此处不宜询问,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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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踏入羲和殿,伽殷便遣散了周遭的奴仆,亲自检查过近处无人后方亲手将门阖上。
“伽……王上究竟留下了什么消息?”她这一番举动,不禁叫我有些心慌,连忙问道。
“王兄此次出征,其实也是无奈之举,文吉人来势汹汹,边境恐怕抵挡不住。”伽殷公主邀我坐下,手指在伽萨问政的那张桌案下摸来摸去。不知她触到了什么东西,桌案侧面竟弹出来了个小盒子。
盒中放着的是一封密信,压在信上的则是出宫所用的宫令。
伽殷将这两物递给我,道:“王兄所言俱已写在信中,嫂嫂看罢。”
我诧异地摊开那张纸,是伽萨的字迹。只是行笔颇有些缭乱,想来是今日情况紧急时所写。
信的内容极简,一来言明他不得不去前线迎战的原因,二来是他有意让伽殷公主暂时摄政,托我与伽叶辅佐帮助她处理诸事,其三则是向我说了声抱歉。他知道我心里委屈,也不愿令我受气,所以不论如何都不愿迎娶渊国送来的宗室女。
信的最末,他劝我宽心。
奇怪的是,他并未将王印挨着信的末端按下,而是印在了信笺的最末,以至于字迹与王印之间隔出了好大一段空白,看起来很是让人不舒服。
我的指腹摸索着信纸,总觉得这信最底下大段的空白有些奇怪。可若是其中布了关窍,只怕也说明他意欲告诉我的话是不愿让旁人知晓的。我略一思索便将信放入袖中,对伽殷道:“他想要我与伽叶来辅佐公主监国。”
伽殷的眸子亮了亮,很快又恢复了沉静,却不知这一系列的变化被我尽收眼底,心中亦越惊讶于她身上生的变化。
伽殷啊,已经彻底脱去了从前天真的小丫头模样,学会了心藏城府、面不改色。
“嫂嫂准备如何?”她又开口问道。
“按照王上所说,请伽殷公主监国。”我道,“我会请人传伽叶入宫。伽萨登基不过月余,根基尚不稳定,焉知这晟都之中没有狼子野心之辈盯着?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无论如何我等都要力保晟都无恙,万明无恙。”
闻言,伽殷挑了挑眉,道:“嫂嫂已然满心为着万明着想了。”
我听罢,不置可否,只是与她继续商讨起监国之事。
待到话尽,夜已深。我起身准备送她回宫,伽殷突然在背后叫住我。
“嫂嫂,”她站起身走向我,道,“我那时当真是万不得已,才逼迫嫂嫂去见王兄。后来回到公主府上,长砚哥哥已经责备过我了。”
“你担心他,我是知道的。”我答。
“嫂嫂心中还怪我。”伽殷缓缓踱步至我跟前,不起波澜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曾经属于小女孩的撒娇颜色,“嫂嫂,我知道你最宽宏大量了,就原谅我罢。”
话已至此,我若是再不说“原谅”二字,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伽殷的本性并非那般蛮不讲理,不过是病急乱投医了。她那时尚不成熟,几个哥哥打得两败俱伤,曾经呵护着自己长大的兄长更是危在旦夕,她岂能不慌张呢?
再者,不论处于什么原因,如今伽萨都已将大权托付给了眼前这个姑娘。若是我还令她心上记挂着这么一件小事,若是扰了她的思绪可就不好了。
念及此,我深吸一口气,浅浅勾起唇角,道:“好好好,我如今说啦,我原谅伽殷公主,还请公主宽心。”
“那嫂嫂如今还会待我如亲妹么?”伽殷公主拉着我的手,亲昵地凑上来。
亲妹?原来在她眼里,我的种种举手之劳都是待她如亲妹般的表现。
我心上不禁涌上一股暖意,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