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没林幼卿那股矫情劲单因这个就不喜张家,反而觉得这没什么不对的,哪家结亲不是这样?
他们挑人家,人家自然也是要挑他们的,彼此都挑中才能做成亲。
难道只兴自家挑人家,不许人家挑自家的?
哪有这个道理嘛?
林幼卿低头不语,良久才道:“阿奶说的是。只是张家之所以舍了别家,想跟咱家结亲,就如阿奶说的无非是图老爷的官身,兼与京里侯府有亲,想着他家小子将来能有个助力。
“其次,不外乎图我能有份不薄的嫁妆,贴补张家。
“咱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阿奶也该晓得,我向来愚笨,在家里一向不得老爷太太的意。至于姨母那里,我连面都没见自然更说不上话。若张家将来既借不上侯府什么力,也得不了林家的钱财来铺路,想头都落了空,那时张家又会如何待我?”
“你这孩子,竟能想出这许多有的没的。难道就不兴是那张家娘俩先取中你这个人,才有了其他的想头?”老太太取笑道。
林幼卿固执地道:“且不管是先有的,还是后有的,总归都是有。难免就会有谋算落空,迁怒于我的可能。孙女不想以身犯险,还望阿奶成全。”
“唉!你这孩子,心思还挺重。”老太太叹了口气。
望着林幼卿,她缓缓地道:“人这一辈子啊长着呢,谁又能一眼望到头呢?说不得你所担心的事就不会有呢,你不是就错过了一个好郎君。
“这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方圆百里都不定能寻着个这样好的。且不说他如何聪慧上进,小小年纪就中了小三元,单他既念着书,又肯帮家里做那挑水砍柴、耕地收谷的活儿这一处,就强过你爹百倍了。
“你爹进了学堂就不愿下地,说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整日窝在屋里拿着本书念,见他那般上进,一家人紧巴巴地供养着他,二十四岁上才堪堪中了个秀才。
“我见他天分也就这样了,家里也实在拿不出银子就教他辞了夫子,也去私塾坐馆。他倒埋怨我不肯继续供他,也不肯去坐馆,尽日在屋里捧着书念。后来成了亲又补了县丞的缺,也算是守的云开见月明了,可这些年他又回报了家里多少?
“你叔伯们觉得这些年吃了亏,也怨我偏疼你爹。我反倒落得个里外不是人了。”
没料到还能听到一段关于林永寿的旧事。
听起来,她这位父亲除了那张脸还能瞧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原来不止幸福感是对比出来的,人品亦然。
对比之下,林幼卿对那位张秀才略有改观,觉得他也没那么差,至少强过林永寿。
不过,那小子如今看着尚可,也只是看起来,终归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根底如何就不清楚了。
再者,如今是个好的,未来如何谁又说得准呢?
老太太觉得只要两人能度过眼下的难关,将来日子好了她就能凭着当初一起吃苦的情分,博得男人一丝同情与怜悯。
但林幼卿是不作此痴想的,觉得阿奶显然低估了人性中的卑劣因子。
人的本性都是自私、利己的,在本能上就倾向于忘记别人对自己的帮助。
另有一种人得志之后便忘本,不喜欢再跟他落魄潦倒时认识的人来往,免得一看到他们就想起曾经那个不堪的自己。
所以说夫妻可以共患难,却鲜少能同富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