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汤烫口捧着碗身却能暖手,沈覃舟凑近吹了吹氤氲热气,映得她面庞清瘦更显落寞。
慈净师傅问她,怨吗?
怨什么呢?
她什么都不懂,只想安安心心待在桂花巷里过完一生,从垂髫到暮年,相比虚无缥缈的公主尊位,她更愿意做沈家无忧无虑的大姑娘,可大人们的世界总有千百种理由,这些理由无需跟孩子商量,于是他们被动接受,然后家中男人越来越少,年纪越来越小,女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
满门惨状,亲友离世,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直到最后被阿娘强扭上山寄人篱下。
相较于亲生骨肉,在她心底到底还是多年相濡的丈夫更重要。
殿外不知何时下起大雨,风声夹杂着雨声,大雨劈里啪啦砸得窗棂咯吱作响,长秋宫空荡荡的能将活人吞噬。
“你的意思是我娘尸骨未寒,你便迫不及待要续弦?”殿外的凄风苦雨衬得沈覃舟脸色愈发苍白难看,她的眼中有怨恨也有讽刺,“江山美人,阿耶真是好大的福气!”
沈铧肉眼可见的慌乱:“阿舟我”
“你别喊我,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是这般凉薄之人。”沈覃舟面露讥讽,语气森冷,为生母全心全意的付出不值,“如果不是挂念你,阿娘怎会舍得把我和阿湛寄养在白塔寺孤身去找你,若不去找你,又怎会被流匪害了性命。”
沈铧紧锁长眉,指尖卡进硬冷的黄梨木,似乎在极力按捺着什么,终究还是忍不住沙哑道:“婉君待我情深意重,是我对不住她。”
“可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做的都是什么事?”沈覃舟忿然回首,怒目而视,眼底都是凄凉,她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我现在问你,你打算娶谁做填房?”
沈铧仰头最终闭了闭眼,再睁开,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丞相谢勋的长女谢徽妍,她性格温和端淑,会善待你们姊弟的。”
如此一切便都能解释通了,也难怪会是谢家人来接他们进宫
沈覃舟怨戾冲天渗出刻骨寒意,眼角眉梢皆是嘲讽,她缓了缓,继续道:“真真是悔教夫婿觅封侯,阿耶现今坐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富贵,还有谁能强迫你做不愿意的事情,原不过是被权势地位冲昏了头,把旧时患难的糟糠之妻丢在脑后了。”
“你们这样可真让我觉得恶心。”她到底心绪难平,如芒刺在背,几欲作呕,半响冰冷的声音在大殿内幽幽响起。
“啪——”
沈铧面沉如水目光锋锐,他被噎得说不出话,哑然片刻后是恼羞成怒:“放肆!”
沈覃湛反应过来猛地冲过去撞开沈铧,像只恶狠狠的小兽:“阿耶在做什么?”
“”
沈铧眉目凌厉,一身玄色龙袍威严冷漠,实则面色煞白,只垂下的右手藏在身后细密抖着,面对千军万马依旧淡定从容的男人,此刻却像犯了错的孩童,极力强撑着外表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