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山道上,一盏昏暗的光点缓慢移动,仿佛无尽的绝望中的一点救赎。
眼见村庄里的灯火已经成了遥处的星星,祝绝把背上的小哑巴放在一棵树下,叹口气摸了摸肩头,那里的衣服湿了一大片,是小哑巴的泪水。
在村长家的小哑巴看似顺从而又隐含尖锐,祝绝没想到他会哭成这样。
“这是五两银子,我知道比你预期的少,但是这些钱其实够你生活很久。也许你出自大富人家,可平民百姓的收入就是这么低微,我给不了那么多。一百两也许对你们家是九牛一毛,但有的人半辈子都挣不到。”
小哑巴接过装银子的布袋,收在怀中却没有打开。他吸了一下鼻子,揉揉眼睛,左顾右盼找到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在地上写道:“我知道,我回去问过姐姐了。”
“出山的山洞就在那边,等告诉过我祝融的事,你要走,我不会拦你,我会告诉村长你跑丢了。还有,对不起,让你挨了一顿打。”
小哑巴摇摇头,想冲着祝绝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可惜他的脸太肿,看起来有点滑稽。
“姐姐还在,而且我不知道山洞里怎么走。”
“你不知道?那要如何逃?”祝绝皱眉。
“我找到机会就来探路,总有一天会找到的。”
灯笼的微光映得小哑巴眼睛闪闪亮,他好像坚定地相信那一天终会到来。
可是小哑巴白日被几个大人看着干活,晚上又被锁在柴房里,他姐姐平日也被看管极严,如何能有时间去探那个他和兰儿好些天都没能探清楚的复杂洞窟?刚才他强撑着走出村长家后就几乎站不起来,一路是祝绝背过来的,可见打得多重。认识几日,他身上大伤小伤更是从来没断过,长此以往,他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数,谈何逃出生天。
祝绝仿佛从小哑巴身上看到了那个被牢牢固定在药庐铁床上的自己,仿佛一只被钉住翅膀的胡蝶,怎么扑腾也无法飞走。
犹豫了一下,祝绝还是无法只求一个安稳,而对同病相怜的孩子的苦难视而不见。
“我被守山人带进来过一次,虽然没完全记住全程,但想来比你探路要容易些。白日陈让守着不让人随便靠近山洞,也不许在山洞里做记号,但晚上我会偷偷来,若弄清楚路径了,我画张地图给你。”
闻言,小哑巴眼睛更亮了,他吃力地扶着身后的树干站起来,一手拉住祝绝衣袖,一手在地上写道:“你跟我来。”
小哑巴指点祝绝走的是一条与山洞口背道而驰的路,说是路,其实杂草丛生,根本没有人经过的样子,人头高的野草叶把祝绝和小哑巴两人身上都割出不少细小伤口。
一路上,小哑巴引导地极慢,时不时就四下张望,似乎在判断方向,好在此地地势较高,视线遮挡较少,当不至于迷失在林中。
最终来到一块普通的大石面前,小哑巴欢呼一声,竟忘了伤痛,自己从祝绝背上溜下来,跌跌撞撞跑向那块石头。
祝绝却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小哑巴一直说自己不会说话,可刚才他明明是可以声的,难道这孩子心机竟如此深,欺骗住了所有人?
天色太黑,小哑巴却没注意到祝绝的情绪,他迅扒开石头后面的杂草,看了一眼,然后回头兴奋地向祝绝招手,接着低下身子,手脚并用地爬进石头后面,消失不见了。